深秋萧索,小小的谢府却春意盎然起来。顾飞鸾入府的第二日,便陆陆续续有人送礼进来——第一份是孟副司送来的酒,第二份就贵重得多——乃是皇帝派人送上府的。
顾飞鸾和谢风的事不好张扬,故而前来送礼的人也只作寻常官吏打扮,叫人从明面上看不出什么玄机。只是收下礼后,翻开那些金玉珠帛放在一边,便能看见两道金牌、一卷手谕——那当真是万金都求不来的东西。两人心中都明白,这是萧平松赐给他们保命符,只是对这东西的被赐下的缘由有着不同的猜测:谢风自然是猜这东西是老皇帝卖给自己昔日的人情,顾飞鸾则想着萧平松到底还念着一点父子之情,要为自己将来铺平去路。
“我昨日尚且在想,”谢风抱着顾飞鸾道,“你当初是定王殿下要的人,此番虽是皇上降恩,他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可若是有朝一日圣上……到那时,若定王还放不下你,却是麻烦。也不知道到时候究竟是带你去江南做个隐士,还是索性到去西洋去,叫人找不着我们。”
“主人连西洋都去得?”顾飞鸾不禁奇道。
“自然,醉香司里这许多奇技yIn巧,也不全都出自本国。我与几个西洋医师有几分交情,若真想去,倒也轻巧。”谢风笑笑,“只是路途遥远,风沙又重,怕鸾儿受不了路上辛苦。”
“鸾儿哪有这般娇贵。”顾飞鸾亦笑,“难为主人想了这许多,鸾儿昨日只顾着高兴,竟什么都未想过。”
顾飞鸾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曾想过,但他想的事却无法告诉谢风——他仍想着怀王的事。若是怀王殿下能斗倒了定王,爬上储君之位,他与谢风自然不会再有后顾之忧。昨夜怀王来与他密谈,他将与皇帝的那番半真半假的说辞都告诉了怀王,看他心中也有了几分把握,心下便笃定了许多,想着再等上几月,或许就该有消息了。
“那鸾儿便从今日开始想。”谢风握了顾飞鸾的手,“无论想做什么,我都陪着鸾儿一起。”
“这事鸾儿却是想过的,昨日还对圣上说了。”顾飞鸾道,“三年之后的春闱,鸾儿一定不再错过了……主人觉得鸾儿做到能像父亲那样么?”
谢风神色一动。他年少时也动过读书求仕的心思,可还是因着父亲的缘故走上了如今这条路,更因为八年前的与皇帝私底下的一场际遇,弱冠之年就坐上了醉香司司主之位。父亲自然对他这番成就很是心满意足,他承着圣恩升了官品,也便不再多想,往后的时日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只是活得越发心如止水。
昨天夜里抱着沉沉睡去的顾飞鸾,他亦想过今后究竟该做些什么,才能保全顾飞鸾一世无虞。办法想了许多,只觉得头一件要紧的便是新皇登基之后不能留在京中,最好能趁着当今圣上在位时便去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到时候哪怕定王登基后想要来寻,他也有得是时间应对。
“自然好。”谢风心中一动,“等鸾儿封了官,我便把这醉香司的差事辞去,不管鸾儿去往哪里,都与鸾儿同去。”
“这……”顾飞鸾被问住了,怔怔道,“皇上昨日应允了择日将父亲接回京中之事……鸾儿自然还是想在京里。”
谢风看他微微抿唇,亦不忍在这种时候叫他失望,只应道:“好。那也依鸾儿。”却是将自己昨夜那点心思压在了心底。
因为这事,谢风兀自悬了两日的心,直到定王的贺礼也送了过来。那些东西大约是定王吩咐下人置办的,看来分明是贺新婚的规格,不说珠宝玉翠、金杯红烛,便是一箱子干果,打开竟是红枣、桂圆、花生等物,叫人看得目瞪口呆。好在办事的人大约还剩了几分清醒,送子观音总算是没有的。
“王爷让小人给谢大人道喜,特命小人转告一句,从前的事谢大人都不必放在心上,这小奴儿您安心享用就是,只要……”那负责送礼的赵康裕脸上露出些许谄媚的笑容来,又放低了声音,“只要您好好看好自家的小奴儿,别让他在外头乱勾人,王爷便感激不尽了。”
谢风自然做出诚惶诚恐的姿态,与赵康裕寒暄了半刻,方才将人送走,又沉yin了半日,方才对顾飞鸾道:“定王殿下,可是与怀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他这一问,顾飞鸾的脸色亦变了。这些宫中秘辛自然是极少有外人知道的,他亦从未对谢风说过,刚才赵康裕来时却不避讳似的,直把定王原话说了出来,想来是得到了定王的授意才敢如此。顾飞鸾自然一听就明白定王的意思,谢风是不知道实情的人,竟也在一番思索后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鸾儿果然知道。”看顾飞鸾把吃惊写在脸上,谢风便明白过来,把人揽进怀里低声道:“可是定王属意怀王,怀王却喜欢鸾儿,定王殿下才把你送进醉香司来折辱与你,好让那怀王断了心思?”
“定王对怀王有意想必是真的。”顾飞鸾斟酌着词句道。天家之中,兄弟阋墙者屡见不鲜,兄弟乱lun却是极少见的丑事,而做出萧衡焕那种禽兽之举的,只怕翻遍了史书也找不出几个。可不知为何,即便萧衡烨那夜里那样恨之入骨地控诉了萧衡焕的禽兽行径,顾飞鸾却仍觉得定王对他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