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踏出书房时候,叆叇层云被日光朗照出一星破绽,一线温煦日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初一瞥见她出来,把适才欲言又止的话说完:大人用早膳了么?
宋隽后知后觉出饥肠辘辘来,听初一道:我家大人昨日在府中学着煮长寿面,想今日煮给大人吃来着。她说着吩咐人提来食盒:适才叫小厨房做的寿面,您吃两口么?
几个侍从已被款待了早饭,这会子正吃得满嘴流油,看见宋隽起身要行礼,她抬手示意人坐下继续。
红木的食盒里头Jing心盛着碗寿面,荷包蛋伴着切得溜薄的火腿,卧在那粗细均匀的面上,点缀着碧绿的两点葱花,旁边是几味清新小菜,样子可喜。
一看便是正儿八经厨师的杰作,赵徵那个能把鸡蛋不敲破壳儿囫囵扔进面汤里的,才切不出这么薄的火腿片。
宋隽吸一下鼻子,拿筷子挑了两口,嘴里没滋没味儿的,问:你家大人做的呢,还有剩的没有,让我看一看。
谁家做的面不立刻倒掉?哪怕不倒掉,这会子只怕也已经坨得不像样了。
初一愣了愣,说:大人临走时候,做了最后一碗面,还没来得及倒掉,我端给您来看看?
她说得艰难,斟酌着拿词汇形容赵徵煮的面:只是这会子,可能已经不太能拿来吃了。
宋隽点点头,却是直接跟着她一起去看了那面。
君子远庖厨,不单单是闻其声而不忍食其rou的缘故,哪怕规整干净如赵大人,只怕进了厨房也得熏染出一身的烟火味儿。
赵家的厨房已算整洁,偶尔某个犄角旮旯里,却还有零星一点油渍没擦去。
宋隽站在那里,看见桌子上摆着的一碗凉透的面。
一点儿汤水都不剩了,面条粗细不均,挑起来时候还断了几根儿,就寿面来说实在很不吉利,初一吓了一跳,却见宋隽目光定定的,盯着碗里卧着的那个荷包蛋。
我家大人特意找厨子讨教的,早先打的几个都散了,或者干脆把蛋壳子丢了进去,这是最好的一个,大人说要藏在面里头,到时候给您看一看。
宋隽点点头:嗯,瞧见了。
半晌,她搁下筷子,伸手贴了贴那凉透了的碗壁,说:安心在家里等着,叫人做些他喜欢吃的菜清淡些,诏狱里面吃不好穿不好,他又一贯爱干净,记得给他烧好沐浴用的热水
她嘱咐了许多句,最后说:再等一等,我一定把他带回来,叫他给我补上这碗长寿面。
她按着腰间的刀出去,顶着熹微的晨光踹开了大理寺的门,亲自提审了茶馆里头那几个合黎人,殿帅脾气不怎么样,Jing力是十成十的充足,坐在上头,眼尾挑着,似笑非笑地把那几个人问了个遍儿。
那些人一个个儿都是咬死了原来的口供,矛头对准了赵徵和萧峣。
宋隽点头,叫人依次把那些口供抄录下来,转瞬抖擞出这些人居所里的东西。
是几封信,信件往来的双方分别是赵大人和合黎的二王爷萧峣那位狼子野心但脑子不太好使的弟弟。
宋隽捏着看了半晌,觉得那信件的笔迹和从她书房里头翻出来的那封大同小异,都是模仿笔迹的好手儿,正主在这里都未必看得出来,只能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恍惚之间想过这样的书信。
大理寺卿到得晚了片刻,看见那信忖度说是合黎王室的争锋,二王爷借着母族的势力勾搭上了赵徵,试图趁着萧峣在外的时候一举两得,把萧峣和江子期一起干掉。
宋隽被这简单粗暴的逻辑惊到,夸赞他说:大人真是赤子之心。
大理寺卿似乎是并没领会她真正意思,带着笑谢她,又问:需要把合黎王放出去么?
宋大人抿着唇:先关着吧,他就喜欢那样的Yin暗地方。
这一审讯就陆陆续续问了两天,大约因为借了大理寺的地儿,大理寺卿大多时候都陪伴在侧,看着宋隽问话。
宋大人问话非常简单直接,完全不给你搞那么些弯弯绕绕,提了问题也不说有多少证据,和你大眼瞪小眼儿,安安静静听你瞎编,编到一半儿忽然甩出个证据,说其实这里我已经查出来了,你刚才那些全是在放屁,给我再想一遍,然后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一下。
这样的手段很能锻炼人心智,且也不晓得她哪里搜出的证据,一样一样地往桌子上摞,一个个儿极其有耐心的审讯。
最初她是把那封据说是赵徵和二王爷互通的信给下头的人看了一圈,询问说还有什么要招的没有。
被审讯的人都很配合,挣扎了两下立刻改口,说其实是二王爷和赵大人勾结,让他们栽赃嫁祸给萧峣,萧峣实实在在对此事一无所知,纯洁干净懵懂天真的像朵养在深闺里的小白花。
宋隽点点头,说你们说的有道理,拎着从萧峣寓所搜出的一堆东西丢过去,询问说你们家二王爷和萧峣是不是相爱相杀,怎么二王爷动手害萧峣,结果萧峣还要暗中包下那个茶楼供诸位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