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隽一路扬长进了帝王的大殿,衣角携着冷淡的夜风,江子期殿里折腾得热闹,落在她眼里偏偏扎着眼,眼睛一抬便想起赵府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还有赵府里头走出来的沈二姑娘。
江子期听见她脚步声,转头过来看她。
宋家姐姐!
宋隽垂着眼,步子猛地一收,后头的胖公公替她抱着那一摞奏折,没提防她突然停下,哐当撞她身上,那奏章散了一地。
见过陛下。
宋隽垂着眼跪下了,在原地和那公公一起把奏折收整起来,叠成一摞,堆在一边儿。
这这是什么?
江子期眼直勾勾望着宋隽,但见她半张冷淡的脸,嘴角有笑,半点儿不真切,虚虚一丝浮在那儿。
她这人,哪怕心里藏着天大的火气,也一定是不显不露的,难得有脸色难看的这么直白的时候。
长夜寂寂,带来一点儿给陛下解闷的东西。
江子期指尖一蜷,尽力和缓了语气:宋姐姐,年节了,我今日叫你来,不是为这些事情忙的。
他说着伸手去扶她,宋隽揽着那奏折,叫他手没处伸,只好负手在她身前站定。
宋隽抱起折子:不算切实的国事,与您息息相关,一半公一半私而已。
她说着看向身后跟着的内侍:劳请您替我放那桌子上。
是您的冠礼。
江子期愣了一愣,扯着她袖子,慢慢回忆道:当日护国公和姐姐将朕救下时候,我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如今,竟就要加冠了。
宋隽被他纠缠着要陷入那段回忆里,然而外头那样欢喜的炮竹声声,众人都迎新贺岁,她实在没有经历,再去回想她怎么样寻出祖父遗骸,又怎样每每独自一人,祭拜列祖列宗的了。
是。
她道:那年臣十七岁,如今五年倏忽,陛下早长成了,再不敢应一声宋家姐姐,实在不合礼法。
江子期接过她递来那奏折,随手翻看着。
礼法又有什么呢,朕对着宋家姐姐,是永不愿意念叨礼法的。
他看着便拧起眉头来:怎么,怎么还有朕大婚的章程?
宋隽点着头:陛下加冠之后,按理便该大婚了的,帝王无后,江山社稷总是不稳,这不合乎礼法。
礼法?
江子期冷笑一声,手里的折子甩开,砸落桌上还没来得及挂上的灯笼,火苗倾倒,一下子窜烧起来,周匝服侍的众人一股脑围上来,灭火的灭火,护驾的护驾,江子期盯着宋隽看:都滚,殿帅在这里,轮得着你们护驾?
他慢慢走过来,捏着另一封折子一下一下地扣在掌心。
殿帅,沈二姑娘已叫我朕了科考的名额,怎么你还是扯着她不放,又递了一次名额上来?
宋隽站在原地,烛光在她脸上晃过一遭又一遭:陛下朝中的诸位大臣,少有成了亲便不在朝为官的。
你此刻不念叨着那劳什子合乎礼法了?
江子期冷笑看她,从前到宋隽肩头的少年抽条儿似的长,抬手拿折子挑起宋隽下颌,叫她和自己眸光对视:宋家姐姐,你要废了世家荐举的路子,你以女子之身掌着殿前司,你什么时候遵过礼法,你为何偏偏总爱拿礼法压着朕?
他说:便就如你所说,无论如何,沈二姑娘若入朝为官,那再封后,便就不合礼法,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宋隽笑一声。
那陛下钟意哪家的姑娘?
江子期手里的折子抵着她咽喉,叫她声音略哑了些,一双映在烛光里,眼波流动,听江子期缓缓道:朕说过一遍又一遍了,姐姐也问过一遍又一遍了,非要听朕点明了,亲口承认我钟意姐姐你,是么?
他手里的折子略下沉,扣在她肩头:你要拿乔,朕如你的愿朕喜欢你,要你做这皇后。
满殿灯火摇晃,寂无一人,窗外的夜色早已黑透了,
我以为陛下已经长成了。
宋隽叹一口气。
她缓缓问:陛下要立我为后,那依着你说沈二姑娘的,她为后了便不能入朝为官,那我手里的兵权,陛下预备着要给谁?满朝里的武将,不知陛下信赖哪一个?
江子期噎住,捏着折子的手发了僵。
宋隽又问:陛下不嫌我年长,倒也敢问您,嫌不嫌自己的皇后不是完璧之身?
江子期的瞳孔骤然一缩。
你和和赵徵?还是裴瑾?
他手里的折子狠狠扬起,仿佛要砸在宋隽身上,最后回身甩了桌上的茶盏,满地碎瓷映着水光,宋隽眸光疲惫地看着他闹脾气,缓缓道:那折子里头,有替陛下扩一处官窑的提议,陛下殿里的茶盏损耗总是快些,下头有人问询,是否要
你闭嘴!
江子期折身回来,抬手就要撕她领口。
他们能要了你,你也愿意陪他们,怎么偏偏只嫌弃我一个人?
宋隽深吸一口气,抬手把他手腕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