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宏山区人民医院。
寂听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先接到了江阔的电话。
她从门边看了眼病房里正扶着床尾慢慢练习走路的寂敏,退回廊下最近的窗边,接起电话。
喂,江警官。
她在话尾故意拖了长音,听得电话这边的江阔不自觉弯了唇角,怎么了?
嗯?不是你先打电话给我么?又来问我怎么了,寂听笑了一声,江警官,我是不是有充分理由怀疑你在没话找话呀。
江阔原就没遮掩的意图被她三两句拆个干净,却也是跟着笑了。
他抬手掐下唇间的半截香烟,摁灭在他腿边垃圾箱最上头的铁皮凹槽里,有话。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话?寂听面朝高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视线越过渐渐暗淡的天色,看向路边还没开始发光的高大路灯。
电话里突然传来几个陌生的男声在喊江队,像是打招呼,江阔没出声,寂听就握着手机耐心等。
那边江阔只与他们点头示意,便紧接着问了寂听:你考虑好没?
考虑什么?寂听面上没多表情,嘴上也装傻充愣,只有心里清楚明白江阔在问什么。
他们之间仅有的为数不多的交谈,一次是她被他审问,一次是他被她调戏。审问就不多说了,调戏可是发生在三天前,天赐良缘让她逮着他闷sao心事的影子,好好体验了一把大仇得报的快感,当然不会轻易忘记。
再看现在,他还首先忍不住打电话过来,寂听心里更是暗爽。
江阔哼笑一声,没什么,吃晚饭吗?
他不接招,寂听也不恼,就随随便便叹了口气,江警官,天都黑了才约我吃饭,太没诚意了吧。
江阔此时正站在警队办公楼的二楼走廊,扭脸看了眼外头还没全沉下去的天色,随口便改:那明儿?
寂听没想到他竟这般好说话,实在和他之前种种不大相符。但她继续悠着拿捏,话语也不多表露,甚至还装模作样地静待片刻,最后才勉为其难似地轻叹,既然你这么着急,那么好吧。
江阔啧了下唇舌,脸上到底还是在笑,那我先谢谢您赏脸了。
寂听在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消散时进入病房,看见寂敏正倚坐在病床床头,抬着手臂来回敲腿。
她的手腕动作还不够灵活,只能手带动手臂直上直下地敲打,看上去也不多有力气。
妈,走累啦。寂听坐到寂敏身边,弯腰把她的双腿都抬到床上,开始认真地替她按摩。
累什么,不累。寂敏收了手上的动作,安静地望了床前尽孝的寂听半晌,眼窝渐渐开始泛热,你上一天班累了吧。
您不知道,我工作很轻松的。寂听偏头冲她笑,对了,我刚问了陈医生,他说您恢复得很快。妈,再坚持阵子,等您行动自如了,咱就出院。
我巴不得立即就出院,医院是个无底洞,多住一天得多花多少钱,我现在也没工作,家里全靠你,要我说,回家复健也一样。寂敏在住院这件事上,从醒来以后就不能和寂听看法一致。
钱的事您别担心,我有钱。寂听想尽量让她宽心,但钱的事她又不能说得太细。
若是寂敏知晓那些钱的来源,怕不是要被她活活气死,毕竟连她自己都不能清高地把那些钱看作是多干净的钱。
寂敏提到这茬就心里难受,病态枯瘦的脸上这会是一点笑都没了,从你上大学到毕业,这几年妈都我像死人一样躺了四年,什么都没帮上你不说,还成了你身上最重的枷锁。刚醒来那两天,我真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到底,都是我偏帮恶人,自食恶果,这些咎由自取的祸事我都认,可怎么也想不到做下的这些罪孽到头来却让你来还债,我两眼一闭,也不知道这几年你都怎么熬过来的。
说着说着寂敏就捂脸哭了起来。
寂听看了眼关着门的病房,叹了口气,什么死不死,债不债的,妈,您又开始说这些,您知道我最见不得您想这些。好了,现在您不如先想想等会吃什么,医院食堂的伙食整天翻来覆去那几样,您还不趁我在这,给自己变变口味?
寂听在知晓过去种种的时候,在几度没钱给寂敏交医药费的时候,在拿不出大学学费的时候,在吃不起饭的时候,在第一次仙人跳的除夕夜里差点被人陌生男人占了便宜的时候,她也无比的恨过,无比的愤怒过。
但她也知道,情绪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她越悲愤,就越证明了自己到底有多没用。
所以她就这么一路迎难而上,越难,她越要上。
谁让她是寂敏的女儿,谁让寂敏在他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中扮演了半个恶人的角色,谁让就算寂敏以半条命为代价,也不能彻底结束那场三角恋的闹剧。
对,寂听把导致寂敏被车撞的原因归结于多年前的一场狗血三角恋。
她在寂敏车祸后看了寂敏的日记,才终于弄清楚了那些弯弯绕绕。起因是寂敏的大学学妹丁怡喜欢上了寂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