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死了,凤凰离火之下彻底的魂飞魄散,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剩下。
玄昊是狂奔进来的,一路跌跌撞撞,到门口的时候几乎是爬进来的。宣黎皱着眉跟在后面,他把丹殊带来后就出去了,一看到丹殊和别人在一起陈述旧情的样子他就莫名其妙的烦躁,魔物的本能让他十分焦虑,总想把什么东西撕碎来缓解,只好眼不见为净,因此他甚至都没发现紫微死在了丹殊手里。
丹殊冷眼看着自己曾经在九重天上见过的这个男人,那个时候这个男人站在紫微身边,眉目飞扬,身上透着股野性,像是茂密丛林中时刻准备捕猎的豹子,此刻却慌张如丧家之犬,他有些尖刻地嗤笑一声,没有一点同情,然而看到玄昊身后跟着的宣黎后,他原本想要讥讽两句的心也淡了下来,甚至一瞬间感觉有些疲倦,亲手杀了紫微的难过、委屈在见到宣黎的一瞬间从他心底破土而出,这个人原本就是他最信任和依靠的对象,可是又相隔了百年的爱恨,让这个原本最熟悉依恋的人的眉目也显得陌生了起来。
玄昊徒劳地伸手去抓飘散在空气中的浮尘,那些细小的粉末就如同烟雾,越想要抓住越成一场空,魔族最凶悍的将领双眼血红,转身就充满仇恨地盯着丹殊,像是恨不得要噬其骨rou一样,宣黎一惊,伸手就挡住了他抓向丹殊脖子的手,那手抓到宣黎胳膊上竟然发出了金石相撞的声音,这一爪子要是真抓上去,凤凰怕不是要血溅当场。
丹殊却没在意,他扫了宣黎下意识伸出的手一眼扯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笑,又转而盯着玄昊,眼睛没弯,嘴角扯出了一个鬼气森森的笑“现在知道恨了,你毁了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有多恨?”凤凰癫狂地大笑起来“你看他宁愿死也不想再见到你了,可惜以你的执着哪怕他转世你也不会放过他。”笑声渐止,丹殊伸手捂住眼睛,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弯下腰,指缝间不断有透明的泪水滴落,另一只手抓住心口的衣襟像是恨不得要把心挖出来一样“不然他怎么会逼我杀了他,他留下清醒的一魂一魄竟然是让我杀了他……”他抬头看向宣黎,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宣黎被他目光逼地退后一步,心底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撕扯,一个声音悲伤地好像要溢出来,不断催促他向前抱住那个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青年、安慰他、跟他道歉;另一个声音却是狂喜的,他终于彻底众叛亲离、从此以后真真正正的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了。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最终导向了一个结果,宣黎将玄昊挥到一边后,走到了凤凰的身边。
丹殊脸色惨白,靠在了宣黎身上,起码这一刻他不想想这个人到底记不记得,他头疼欲裂,不想思考任何事情,懦弱的想要逃避,哪怕是镜花水月的虚幻,他也想抓在手里。
大殿里一时陷入死寂,玄昊身上黑气四溢,疯狂冲击魔君下的禁制,丹殊拉着宣黎径直走过他,到了门口时才回头,他神情平静,宣黎却觉得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指节嘎吱作响,像是要断了“紫微最后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他还爱你,但是他累了。”
玄昊怔在原地,黑雾铺天盖地地炸开,散开后,原地既没有了紫微也没有了玄昊。
丹殊拉着宣黎一路走回寝宫,他情绪不稳话也说得断续,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讲完整,其实他也不是想解释或者需求安慰,反正宣黎也不可能安慰他,只是心里堵了太多东西,不说出来他觉得自己要被这些东西压垮。
紫微当年入魔之后逐渐丧失身为帝星的种种情感,他并不是忘了,只是与曾经的记忆隔着一层,就像雾里看花,总也不能感同身受,他本该这样直到彻底不在乎也就忘了那些记忆。
可是他那次遇见丹殊,凤凰于他而言一半是徒弟一半是儿子,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眼睛通红,身后的火光几乎要映红半边的天空,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是帝星啊!你教给我的东西全忘了吗。”他在那孩子的眼泪中恍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曾经看重的所有东西都在离他远去,那个让他爱到疯魔的人此刻竟然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于是紫微生生割下了尚还有清醒神智的一魂一魄,将半身法力注入其中,而后回到魔界,还清醒的一魂一魄死死拽住了那一线清明,让他没有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不是为了什么帝星的责任感,他只是不想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不管是爱是恨,他都想记得。
一魂一魄怎么能承受帝星的半身灵力,他与已经成了疯子的另一半在身体里纠缠良久,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直到丹殊出现,他见证了这个孩子的出生,也理应由这个孩子送上归途,他知道这个孩子不会拒绝。
至于那个人,以后最好还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