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某一天,他在异国他乡给她发了个视频,聊了几句。
霈泽抬手朝后指,也不要他推,自己滚着轮椅穿越人群,慢慢往后门挪去。
“那话说回来,如果以后你的女儿跟你说她是个同性恋,你会怎么办?”
“你今天总说起你父亲,你们的关系缓和些了,是吗?”
她坐进沙发里,和霈泽面对着面,她道:“打一回就将你打进ICU,我这么多病人,有且仅有你一个有这样的遭遇。”
周末是酒吧街最喧闹的时候。
倒春寒将尽,后巷能听到野猫叫春。
柯玉笑起来,眼前这个病人已经和上一次来时大不相同。
上一次还是两年前,大小伙子二十三,蓬头垢面地推开她的诊室门,连着听他倾诉了两天之后,消失了,无论她怎样联系他,都是无果。
还是穿多了,热得慌。
柯玉翻开笔记本,霈泽今天的状态让她很高兴,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
“嗯。”
柯玉点点头:“上周一直都是好天气。”
霈泽抿着唇,心道,那这老板还是个好人家。
柯玉又问:“腿还痛么?在哪儿受的伤?”
霈泽回到:还是怕。
“你是说自残?”
“傻仔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霈泽笑而不答,滚着轮椅进了屋子才道:“我得替我爸喊个冤,他从小到大就打过我一回,是什么给你们留下了他是个暴力狂的印象?”
后厨门开了,挤出来一个扎围裙的小青年,瞟了霈泽一眼,随后也站到胖大叔对面,挨训的话都一模一样:“小刘啊,你又让我说你什么好!”
霈泽没能听到前因,随意瞎猜到,该不会是今天摔的盘子数量创历史新高?
没想到还能碰见傻子被训话。
霈泽扯了扯卫衣领口,白天穿西装上班就够拘束,晚上换了卫衣还是热一身汗,他呼一口气,又揉揉被吵痛的耳朵,拿出手机给小郑发消息。
“怪我吗?我还不够让着他啊?他
霈泽把毛毯掀开,敲了敲石膏:“在内蒙大草原上骑马,太嘚瑟,摔下马了。打着石膏一路折腾回来,把我爸气得骂都骂不出。”
问诊两小时,快结束时,柯玉合上笔记本,她猜到:“你现在已经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是不是?”
霈泽沉吟片刻,突然一笑:“我们一起扫完墓回家,他叫陈婶儿把茶桌收拾干净,周围花瓶也搬走,最后拿起一个沙发靠枕放到桌上。我们大眼瞪小眼,瞪了十来分钟,他开始骂我这骂我那,骂我两年不着家,骂到上头就捶那靠枕,算是好好发泄了一通。”
“会心疼,这条路太坎坷。”
屈崎扯着嗓子问:“你从前门走还是后门走?”
屈崎特意到门口来迎接凌霈泽,接手小郑,说:“放心啊,我给你们少爷准备了热牛奶,肯定给招呼好!”
和上回一样的墙根儿,和上回一样的站位。
“上周。我妈忌日,去墓园看她了。”
柯玉看见他的朋友圈:去攀岩了?
保姆车绕了个大圈终于停到巷子口,车灯将这方照亮,霈泽朝墙边看去,看见一个胖大叔在弹烟灰,而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身影一动也不动,埋头缩肩,一副标准的挨教训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霈泽摇头:“那是骗你的,我没有自残倾向。还有被恋人抛弃也是我胡说的,他其实,不是我的男朋友。”
柯玉关好门,装修温馨的房间里洒下大片阳光。
柯玉蹙起眉心,她的这位患者恐惧高处,他的母亲曾坠楼而亡,给他造成过巨大的打击。
“是,墓园周围开了好多桃花。”
霈泽摊开手:“对我来说,最坎坷的地方已经迈过去了,我爸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别把他辛辛苦苦和我妈一起白手起家的事业给嚯嚯完蛋就算万事大吉。”
霈泽道:“我已经去公司学习三天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枯燥无聊。”
石膏拆是拆了,但脚还不能沾地,霈泽坐在轮椅里看红男绿女扭个没完,一边喝牛奶,一边搞不懂蹦迪的乐趣到底在哪里。
屈崎浪一圈回来卡座里歇十分钟,浪到第三圈的时候,霈泽告辞道:“华夫饼太甜,改进改进,我走了,下回再来验收。”
柯玉稍有惊讶。
是个傻的,怪不得。
再后来,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次这样的聊天,背景有雪山,有极光,有大海,有峡谷。
有美女来搭讪让他更加待不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或许会有很多新改变。
柯玉穿着针织连衣裙等在诊室门口,一见凌霈泽坐着轮椅,吃惊道:“天!是你父亲吗?下这么狠的手?”
霈泽拄着轮椅,看那烧红的烟屁股格外扎眼,估计胖大叔气急了,抽烟都抽得这样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