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像是石头扔进水潭里,激起的一浪高过一浪。呼延勒倒在地上,神情怔愣僵硬,似乎还不大能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哆嗦着想坐直一点,身侧黑影随即压来,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根绳子便横过他口中,不顾挣扎绕过脑后,顿时说不得话,随即全身都被绑紧,严严实实。
没有一个人阻止她。包括垂首不语的吉泰,包括脸上灰白的呼延格,包括一众瞠目旁观的北狄侍卫。
诸位都听到了么?
手上忙完,徐锦融再立起来,看向大昱诸官员,有没有谁没听清楚?
没有人直接回答,她也好像不在意了,在那道立柱底部摸索一下,嗒地一声,再掀起一角垫毯,自上翻开一道盖板,把疯狂扭动的呼延勒推了进去。
自决定会谈到现在,也不过过了三日。
盖板合好,她举枪对开启机关连发两记,轰鸣声迫得人几近耳鸣,待得机关全毁,便转身把枪抛出,陈侍卫长匆忙抬手,那支还在发烫的火枪又倏地一下,落到了他怀里。
外面人该急坏了吧。可少说一炷香之内,劝各位还是先不要出去为好,
徐锦融笑笑,这旧府修建之初,还有防敌围击的意图,是以大厅自内锁上,外间就难以突进,你们继续。后会,
她站定一刻,比起一开始似乎有所释然,却又没有立刻动身,
后会再说吧。
她走上楼梯。而没走几步,贺昭忽然也自人群中踏出,跟在后面。
前者迅速上楼,后者紧随在后,飞快追进二楼尽头的暗处,追进一间房门,几步奔去卡住那道正待闭合的墙面,进到一个封闭的暗道里。
一片黢黑。
脚下有楼梯。黑暗中,贺昭顺着楼梯直奔下去,绕过了好几道拐角,方见到一点光,从角落墙上点着的油灯里照下。
这里竟似一座地牢。
定立了一刻,狭窄逼仄的通道四处通达,但点着灯的仅此一条。
周围或许有些通风口,可比起外间还是窒闷压迫,一股干燥的尘土味。贺昭转身追向没有灯的那个方向,越往里越背光,越黑,越安静,只有自己的跑动和呼吸急促。
一道黑影忽的从旁边岔道闪出,手掌扣上他喉咙口,倒逼他匆忙后退几步,后背一震,重重撞到墙上。
借着那边远远投来的一丝光,眼前面孔只能看清一小半,其余都被暗影笼罩。有铁链的声音,贺昭一愣,左手迅速抓住那道镣铐,手臂一折,阻止她上锁的动作。
你要做什么?!
贺昭急待起身,徐锦融力道全出,僵持一会,不待他能起来,又堪堪按回墙上。
不做什么。
然而他左手和她右手开始交锋。掌风拳劲往来交击,一边单刀直入,一边避其锋芒,面对面的胶着不下。
锦融,
他避开一记抓扣,
皇上那日要说的,我事先不知道。
如果知道,我绝不会要你去。
僵持不下,他话里现出一丝苦涩,
你为何不信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想让你听到那种话?
暗影里她手下不停,忽而反问:不然呢?
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这就忘了。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觉得我该信你?
嘲讽的口吻。心口仿佛给绞死了,难以呼吸。方才在议事厅里都没有耳鸣,如今贺昭只觉耳中一阵绵长细响,周围摇摇欲坠:不,不,锦融,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做什么,那日你所见我什么都没有做。
咔嗒一声,镣铐扣住了他手腕。
那又如何?面前气息发凉,几乎没有暖意,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贺昭。你终究是贺家皇亲子弟。而我走到这里,就已经回不去了。
重击怔愣之际,徐锦融强拽下铁链,似乎想将另一边扣到他足下,我还有事要办。你
她上方扣压的手掌甫一松懈,另一边铁链的反应没有慢上太久,然而却是忽然一松,且松得过于迅速,他整个人已经顺着她向下弯身的方向,直扑过来。
重重扑倒在地,壮硕的人形当胸兜头压下,她向后砸在地上,压到垫在脑后的手掌。
咔嗒一下,失手的右腕被另一边镣铐锁住。
徐锦融顿时一惊。暗影里彼此呼吸交错,起伏不定。
面前胸膛撑起。一双黑目定定锁着她的眼睛,似两点带焰的幽光,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