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果然生我气了呢。守玉见好就收,佯做不知她所思所想,其实幻境将将收回,那人猫两个仍是她手心虫儿罢了,此刻也做腔做调,长睫蜷曲,媚眼如飞,生出百样姿态来。
宁无双手腕一翻,稳稳接在手心里,边打量着,道:你轻易给他用了,送礼的那位不知会是个什么滋味呢。
再次入魔前的猫儿很是絮叨。
她为这半妖上千山,行万里路,苦难受尽,应他一声姐姐,就得拿他当一回亲弟,要给他续命,效仿自守玉处偷师的双修之法,纵是最亲密无间,软话也不曾说过半边字儿。
这么想着,她无视了分身可怜巴巴的眼神,不动声色将那泥胎收了回来,与自己的身位换过,免去许多不必要的肌肤相亲与皮肉之苦。
你这样的体质,魄石多了无益宁无双顿住,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迟疑道:你是在拿我,炼你那幻境?
这猫儿虽姓宁,我瞧着你家大夫人真没把他身上留存的一星半点儿血脉当回事儿,否则能任你胡闹多年?守玉将泥胎分身收回,抬脚踢踢蜷在角落里,再成不了气候的瘦猫儿,你却顾忌着,与他这般不合伦理,可见是真当成了一家人。
她们姓宁的,除了会做生意,便是护短,守玉软声讨饶道:可别怪我,你先说的
姐姐,姐姐,姐姐,怎么那么多人叫你姐姐呢,怎么他们叫你声声得应,你少有应我的,还只许我叫你姐姐,我唤大小姐、亲亲无双,都不被你所喜。
既然不知道,你又何必与他们不同?
恰在数刻之前显形的泥胎分身,可是顶着一头一脸鲜红爪痕出来的守玉与泥胎变成的宁无双恩爱腻乎的幻境,二人与来凑热闹的黑花藤夜舒混作一处,快活几能升天,她照样躲在泥胎后头,一双媚眼儿勾魂夺魄望去,气得宁非相半死,有道是关心则乱,这猫儿精似鬼,不先妒令智昏,如何能乖乖上钩呢。
怎么样,这般可够姐姐你解气?
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
在守玉主导的幻境里,总不会令只猫儿长久占据上风。
宁无双权衡了会儿,握紧了拳头,道:你我相处时日不长,我知你与旁人不同,只是我宁家久做生意,惯是讲究钱货两讫四个字,这次,你想得到什么作为回报呢?
她勾勾手指,地上那具惨不忍睹的泥胎塑像竟摇晃起身,踉跄走至前来。
世上苦命种大抵如此,消受不起恩重情深,他尝到了一点甜头,就喊打喊杀,要剖心剔骨,也不管他那副苦胆浸偷了的心肝,怨毒泡朽了的黑骨,别人稀不稀罕。
她这么说着,揪下垂于胸前的那颗圆珠子,抛了过去。
宁无双便知又被诳进了幻境里,她自猫儿又变之际便摆开迎战架势,这时也松懈下来,收起你这副落进下石的嘴脸行不行,可真腻味人。
怎么那猫儿心思竟还重些,就这般寸土不让了,真是鲁莽得很呢,一点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这么个不讨喜的性子,怪道宁大小姐也渐渐淡了心思,不再想与他花好月圆共长生,只求死在一堆儿里便是了。
呢敖呜宁非相喉中嘶鸣犹如夜半鬼哭,他张牙舞爪朝守玉扑去,两手成蒲团大小的利爪,尖尖獠牙呲出,流涎不止。此盛像持续未有一刻,渐渐衰退缩小,最后光景及不上宁家大宅子里养出来十分之一的油光水滑,哪里再可自一小小猫相窥见其不见尽头的富贵相?
哟,还有这样的说法呢,收了不用,那我不得趁早设个灵堂供起来?守玉笑道。
叫守玉说破,她面上如何挂得住,内里越是羞急,面上更做出来冷淡神色来。
既应过我一声,就该时时刻刻,生生世世,只应我一个的。
当一声闷响,陶炉掉了底,连做个盛汤的器皿也不能,而被宁非相下了死力抱在怀里的,似乎冒着暖热香气的妙人儿,横生出道道细长干纹,丝丝寸寸碎裂崩垮,最后堆成的矮矮一堆,也闪着微微光亮,照应着宁非相眸中错愕难解,他面目空白几瞬,猫瞳特性无半分神采便如街头痴儿。回神过来,那猫气甚重的面上几欲扭曲成恐怖相。
宁无双长叹了声道:够不够本是另外回事,你失了趁手法器,往后可怎么是好?
姐姐的猫儿遭她惹急了,该这般赔罪呢。见她竖起的一指朝下一点,那尚存三分风流的泥胎轰然炸开,烟尘四起,久久不散。
守玉自上岛伊始,边应对人猫二人,边念动造境术决,也是她姐弟二人损耗甚重,双双中计,落得受她摆布调弄。
真会说话,当赏。宁无双顺手抄起个缺了口的破陶炉,砸上她那张卷曲厚发遮掩大半的,美艳又可恶的脸,小矮子,你怎么敢真当他是个畜牲?
好姐姐,你怎的不明白,我要的东西,早就拿到手了呀。守玉娇笑道。
法器而已,死物罢了,要紧的是姐姐能开心。守玉摆摆手,笑得无比坦荡,忽然一愣,万分担忧道:我怎生忘了,没他姐姐也是活不了的,我也不是非要他死不可。
你知道该怎么对一只猫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