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小龙女张口想要说话,不料一开口,发出来的声音,竟
如幼犬的呜鸣。
「哈哈哈!」众使节大笑,「果然是条母狗啊!不过是空有了一副人的躯壳
罢了,居然连说话都不会!」
小龙女这才意识到,此时自己的任何举止,对旁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天大的
笑话。她急忙闭紧了嘴,不再作声,只是那对如秋月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丞相,
用力地摇了摇头。
「母狗,打什么暗号?」伯颜觉察到小龙女和丞相之间的交流,顿时也从坐
席上站了起来,一脚踢在小龙女的肋下。
小龙女赤裸的身子骨碌碌地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满头的秀发披散下来,就像
生长的猛犬颈部的鬃毛一般浓密。她卧在地上,依然一刻不停地盯着丞相,藏在
眸子里的,似期盼,似祈祷。
丞相点了点头,收敛起衣襟,绕过桌案,朝着阿术的剑锋上走近一步,道:
「陛下若要斩她,不妨将我也一起斩了!」
忽必烈有些恐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杀了这样的人,对他来
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丞相的目光,似乎比剑还要锋利,直直地盯着阿术。阿术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急忙将脸转了过去。
「哈哈!哈哈!」既然在丞相的身上找不到台阶下,忽必烈只好自己找台阶
下,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收起了宝剑,「朕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们剑拔弩张地做
什么?今日是大宴使节的好日子,莫要让各国使臣看了我们大元的笑话!还不赶
紧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丞相这才松了口气,扭过头,却见小龙女夜空的瞳孔里,流露出一股浅浅的
笑意来。他自从进了牢狱,从没见到过她笑。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竟是美得
让人魂不守舍!
忽必烈走下玉阶,将手中端的酒杯放在小龙女的屁股上,说:「母狗,先给
你家丞相去送上一杯。这几日,他也算是对你关怀备至了!这酒杯可是朕最心爱
的夜光杯,放在你的身上,可要小心了!你若是敢掉下来摔碎,就把你的舌头连
根都拔了!」
小龙女顺从地爬行到丞相的面前,掉了个头,把屁股对准了他。
丞相自然不会去接她屁股上的酒杯,呆呆的坐在那里。
「呜——」小龙女焦急地叫了一声,扭过身,对着他点了点头。
丞相这才把夜光杯接在手中,心中恍然若失。
「来,母狗,给各国使节都去送上一杯!」已有宫女端来了一盘满满的酒杯,
杯中都斟满了琼浆玉液。阿术将酒杯依次放到小龙女的屁股上,让她挨个给各国
使节送酒。
一轮送下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拿到了杯子,忽必烈这才开始祝酒。
宴毕,两人又被送进了牢房里,重新看押起来。丞相见小龙女又躲进了墙角
的阴影里,无论他怎么叫唤,都不肯出来。
过了几天,阿术又找上门来,将一摞战报劈头盖脸地砸在丞相的脸上,得意
地说:「你好好看看!」
丞相拾起战报,不由地念了出来:「臣弘范报曰:崖山一战,赖陛下洪福,
收全胜之功,斩敌十万余,尸浮遍海。陆秀夫负王蹈海而死,张世杰所乘之船,
亦欲风浪,倾覆毙命。至此,宋之残兵,已无足惧哉!」
丞相读完,呆呆地楞了片刻,这结果虽然早已在意料之中,可真当来临之际,
无异于晴天霹雳。
阿术哈哈大笑,宛如一名胜利者,大摇大摆地又离开了囚房。
丞相讷讷地转头,却见那一双皓月般的眸子,已经黯淡下来,小龙女的整个
人都像是呆住了一般。
入夜,他隐约听到,隔壁传出一阵细微的,像刚出生的小狗般的呜呜声,那
是小龙女在独自一个人哭泣。
丞相忽然感到有些内疚,早知这结果来得那么快,他不应该去欺骗这个可怜
的女人。可是现在安慰已经没有用了,只要一开口,他自己都像大哭一场。
「呜呜!呜呜!」清晨,丞相还没有醒
来,就听到隔壁的小龙女在叫个不停。
他睁开眼,看到小龙女趴在格栅的那边,不停地在召唤他。
丞相急忙过去一看,只见小龙女又咬破了手指,在地上写了两个血字:相父。
论着年龄,丞相确实可以当小龙女的父亲,可如今,这个称谓他实在担待不
起。大宋已经没了,又何来的丞相?
「龙儿……」丞相隔着铁栅,把小龙女紧紧地搂了起来,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