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名门修士在这种天下倾覆的大难面前也未退缩,镇守着城门各角,勉强
维持着那几乎名存实亡的护国大阵。
人世间的情感就这样在生死压迫下露出了伏线下的本来面目,真情,伪善,
仇恨,爱恋,所有的情感在阴云遮蔽的天光下纠缠着影子,组成了这个浩荡人间。
剑阁的屋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小窟窿,所有的剑都无形的力量的拔起,升向
天际,然后转瞬破碎成铁屑,落如碎雪。
老井城中,那袁氏老人死死地按着身前的佩剑,那柄剑追随了他数百年,几
乎与他合二为一,如今却不安颤抖,要脱手而出。
最终老人还是没能按住那柄剑。
长剑破空而去,袁姓老人口喷鲜血,双目瞬间浑浊死白,双臂也无力地垂了
下去。
轩辕夕儿推门而入,狂奔到老人身前,跪下了下去,「爷爷?」
老人苍老的声音自语喃喃:「这便是人间剑道的顶点?」
他抓住了身前女子的手,道:「夕儿,爷爷此生已矣,最后再送你一剑,你
且看好了。」
那一日,这个离开皇城多年的女子再次来到了赋雪宫外,玄武长街四下无人,
她径直走入那座阵法凋敝的赋雪宫中,坐在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宝座上,单手撑
颔,无声叹息。
赋雪宫前,那象征王室气运的葳蕤花卉根部已经枯死,美得毫无生机。
而城外,一道剑气自老井城斩出,奔袭至城门口时如雾散开,笼罩在了轩辕
王城上空,似一柄巨大的伞,将万千民众与那个气流狂暴的世界隔绝开来,这是
他的最后一剑,不为杀人,却倾尽了全力。
最后,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目,感受着那漫天逆火中的无上剑意,叹息道:
「虽不能视,心神往之。」
而古城的另一边,老铁匠收好了器具,熄灭了火炉,走出街道。
仅仅隔着一条街的另一边,陶衫与赵念搀扶着一个行将木就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拄着拐杖,双目已不可视,今日却破天荒地让两个年轻人搀扶着自己走出屋
子。
在一个十字街的街口,老铁匠与老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老铁匠看着他,他便
也抬起头,『看』着老铁匠。
短暂的对视之后,两人擦肩而过。
数百年前,他是明黄之乱的始作俑者,倾覆了他的皇位,让他一生只能做一
个铁匠,苟延残喘度过漫长的人生。而他亦是未得善果,为逃避追杀隐姓埋名东
躲西藏。
如今时隔数百年,这是他们的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恩怨情仇早已成灰。
尽在不言中。
老城上,火光燎燃天幕,凌乱的剑气纵横披靡,龙吟的长啸裂云碎浪,虚空
破碎又弥合,如一张被反反复复烧掉剥落的窗纸。
许多人都以为这是他们人生的最后时刻,许多平日里不敢做的疯狂举动也激
发了出来,想要为他们的人生书写上不留遗憾的一笔。
混乱和骚动如鸟虫振翅,扩散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
林玄言醒来的时候,世界依旧被黄昏笼罩着。
他披上一件衣服,随着陆嘉静与季婵溪走到院子里。
他此刻魂虽守舍,身子却依旧轻飘飘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语涵呢?她去哪了?」
林玄言想起记忆的最后,他看到了那张美丽平静的脸,于是心便安了下来。
陆嘉静指了指天穹上空,道:「裴姑娘去那里了。」
林玄言似是也已料到,情绪并未有什么波动,只是叹息道:「这一战比起我
与镇天下犹有过之,希望语涵不要出事才好。」
陆嘉静笑道:「裴姑娘说以后你要叫她师父,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林玄言笑了笑,道:「她的话你也信,真是……」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从天而降贴面落下,扎在自己脚跟前。
林玄言抬头看了看天,咽了口口水,难以置信道:「这些年语……师父到底
经历了什么?剑术修为竟恐怖如斯?」
陆嘉静看着那道突如其来的剑气也被吓了一跳。
对阵妖尊竟然还能分心?
「哎……看来裴姑娘对你……颇为照顾。」
陆嘉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什么看?就你现在这样还想过去帮倒忙?
真当自己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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