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人里最出色的,是一对清倌歌伎,长得美目盈盈,我见犹怜,妙在二人不是姐妹,却面容相似。大的艳衫半松,小的羞涩可人,一奉茶一劝酒声若莺啼。待陆昀搁筷,这二人上来服侍,一个跪在陆昀案旁,一个陪在沈玉身侧。侍从撤下杯盏,竖起屏风,余者皆退。
他求助地看向陆昀,欲要推拒,却发现陆大人一脸看戏的纵容神色,示意他:“莫要辜负佳人。”
尤其那风情,那狐媚姿态……
眼就是了,岂能落井下石看笑话。
他在京里的时候,也被同龄人哄去赏花弄月,见过众人吟诗争花以为风流。后来为解胸中苦闷,也曾亵玩小厮,却是从来不这样当人面。
他仿佛是常陪着我的。
原来是本地官吏听闻少了一位同僚,在傍晚满怀歉意送来席面,生怕招待不周,殃及池鱼。
侍女捧盏,娇僮援席。
陆昀看着他觉得有趣,问他,想什么呢。
沈玉僵着身子,虚虚搂过美人,手碰着人香肩裸背,像被烫着一般。
34.
沈少爷在门口一出神,里头那位官员也发觉有人,急起身扒到栏杆,一看是他,又坐回去。
沈少爷眼观鼻,鼻观心,正想着是不是要告退,就听陆昀唤他:“你也来瞧瞧,阳佐竟然有这样美人。”
陆昀面前,美人赤身裸体投怀送抱,吓得沈玉猛往后退。
陆昀见他面色变幻,又是红脸又是懊恼的,将手里的娇软腰肢推了推,道:“去服侍沈少爷,伺候好有赏。”将那歌伎推入沈玉怀中,还顺手扯下了美人衣衫。
陆昀抬抬眼,对着跪行过来的女子道:“沈少爷既不喜欢你,你便下去罢。”
沈少爷心里犹犹豫豫,分外矛盾。一时自负,觉得自己在那人心里渐有分量,那人待他日益不同,又可靠有力;一时又明白自初见来,陆大人一路屡屡强迫他,权柄之盛,眼前人便是样子。
只是他才想了个头就觉得不对,这是个女郎,不说她是否愿意,便愿意也没什么用处。他既不能同陆大人一起睡她,也不能叫这歌伎弄他沈少爷。三人行终是二人行,白白叫人分占陆大人恩宠。
这回也不蹲着,潇洒席地,一双眼斜乜巡过沈玉,不屑一顾的样子。
那人也是郁闷:“我哪知道,难道不是你这个小白脸吹的风。”
他身旁歌伎伸出纤纤细手,要替他捏揉消食,陆大人摆摆手,揽过她腰细细打量。美人妩媚低头,侧倚间娇躯将露未露。
沈玉坐在一旁有些尴尬。官吏周到,连陆大人同车人也当贵客款待,又掌握分寸,选出个姿色略逊一筹的,不至于越过陆昀去。
陆昀重仪态姿容,倒不重口腹之欲,用饭向来只需两盏茶时间。如今有珍馐美馔送来,也赏脸吃了几筷,拈着茶盏听曲。
草木方刈,廊腰新葺。
更怕陆大人食髓知味,知的是歌伎味道,反腻了他。
沈少爷脑中灵光一现,先把自己羞得面红过耳。
沈玉哪敢说想着与人一起侍奉,翻出新花样,好叫大人觉得新鲜,食髓知味。
他们倒也知趣,知道陆大人贵人事忙,请不动共饮,便只将佳肴美人送来巴结,自己并不来招眼。
也不用人吩咐,先撩开面前公子的衣衫
沈玉陪坐偏席,两人面前山珍海味盘叠着盘,十几个服侍的美人伴在身侧,反觉出僧少粥多的奇异冷清。
俄顷华灯渐起,宴席初开,歌伎新来。
见沈少爷不动,那歌伎自贴上来,媚眼如丝,呵气若兰,衣衫垂臂,酥乳盈握。
不过这些话一个字不敢吐出来,他磨磨蹭蹭挪过去,看一眼那美人,倒还……真长得不错。
她欢场里的人,即便仍是清倌,手段都是学遍了的,见到两位大人,先因那容貌心下欢喜,后见姊妹被驱出去,还怕他二人要双蛟出水。如今见只要服侍一人,忙用上百般功夫,更见用心。
沈玉却不敢消受,忙摆手叫她也去正席。
沈玉忍了忍,还是问道:“他做什么关你?”
陆大人是为半句话就下手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敢放心里,他更不应当期许能在他心里占着地位。可日子久了,朝夕相对,又契合温存,渐渐觉出独一份地受宠,叫人……叫人不自觉忘了戒备。
沈玉心道,这人出言不逊惹恼陆昀,不知是为了哪句。
也不再卖弄文典,像怕污了前人字句,哼声冷笑道:“你好好的后生,做这样勾当,也就如今服侍好了,等你服侍不好,也有你的下场。”他作势想呸一声,又觉得有辱斯文,改成抱胸转脸,“陆大人什么美人寻不见,早晚腻了你的狐媚花样!”
论清秀我胜他百倍,沈玉在心里不服气,他竟不觉与歌伎争艳自降格调,还胆大地想,论妍丽,陆大人在此,莺莺燕燕也要望尘莫及。
一介官身,方才还理直气壮扬首讽他,这会儿便于私牢成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