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个人偶有这么大啊!”“这是龙的花灯吗?”“还有风车和水轮啊……”他还在嚷嚷个不停,为每一个看见的新奇的物件欣喜不已,不疑有他。
“我这样的小孩子这么单纯好骗,叫谁骗不是骗。”他对我做个鬼脸,“我倒宁愿被你这样漂亮的人骗。”
这么小的孩子认真起来看着真是分外滑稽。“四岁懂那么多?”
他偏着脑袋想了一下,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颜。“我喜欢这个名字。”
又问,这个名字有什么涵义吗?
“从小偷小摸到杀人放火,你以为有多大的距离?”我用手比划了一段很长的路,问他,“你觉得你长大之后不会变成那样的人吗?”
我想了想,“那你就叫枢吧。”
“你哪儿来的自信?”
“你尽管试试。”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你煞费苦心替我解释,但不提尹辗会更好。
“不会。”
“枢纽的枢。”
“当然,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如何不对?她睁着大眼睛问我,知道公子无意,我也不求公子多情。奴家一厢情愿服侍公子报答赎身之恩,从未想过得到什么回报。奈何要将我赶出去?
现在这里成了空置的住所,正好用来收留这个小家伙。
“那你师兄有没有说过人最基本的道德品质,最起码的做人底线就是不能偷不能抢!”
“我不过是想活下去,你们大人做的事比我过分多了!”说着嚎啕大哭起来,“师兄说大人不明着偷暗着抢,做出的事比偷和抢邪恶一百倍,比杀人屠命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我弯下腰,笑着看他道,涵义是,宿命。
我笑起来,大笑不止,“曾经我也以为我不会。”
我靠在门边,心想还好他遇见的是我,不然别的什么人保准不会出什么事。
我带他到阿筝住的地方,一处空院子。几天之前,我打发了阿筝离开。她跪下来哭着求我,问我她是不是哪点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好。
我在认真反思自己这么跟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懵懂地看着我,一知半解,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毕竟不到十岁的小不点啊。
“反正我还没长大,你怎么知道。”
“嗯。”我点头,“你可以随便挑一间做自己的房间,想要哪一间都可以。”
逻辑没毛病。
是逃出来的。”他一脸认真,“我从四岁起就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没有名字,我只有师父起的道号。”
“你才是,不怕我把东西偷光了逃走吗?”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真是被彻底打败,好言好语地温柔道,“那些你说的邪恶的,可怕的大人,你以为他们天生就是邪恶的吗?人心险恶,从小生活在道馆庙宇的你又了解几分?当那些恶的人小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从小偷小摸做起,谁又不是为生活所迫呢?”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有些怯怯地看着我,眼泪水都包不住了。
严庭艾跟我说,他父亲回来了,要我作为严府的客人去正式谒见。
我把她扶起来,叹气,我只是要送你回家,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我只好去,到的时候,严老爷一家人已经聚集在大堂,下人正在准备严老爷的接风宴。严庭艾走进去,“爹,您不是一直想看看住在我们的府上的客人是谁吗?这就是我跟您说的曲颐殊曲小姐。曲小姐是尹大人的人,但不是那种关系,是他手底下的人。”
我坐起来,上下打量他,“……日子这么不好过?”
“所以这就是你的历练?”我笑,“偷偷摸摸,苟且偷生?”
话说出口我觉得不对,果然严庭艾说,“吃住一切都按客人的标准,除了不能出去,我严府几时亏待过你?你要学琴,也为你请了先生,我严庭艾什么时候把你当犯人看待了?”
“修行,练功,打坐,无聊死了。”他叹一口气抱怨道,“道长每天要我们天还不亮就起床,站桩,运气,吃完饭就教我们拳法剑术,练完之后还要干活,每天的生活日复一日,从来不会有变化。师兄带我下山过一次,在我接触到俗世以前,我从来不曾想过还有另外一种活法。他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下山历练,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现在就要下山。”
我说,不是,只是你在这里就不对。
“书本的书?”
颐殊
“哇,这么大!”小家伙感叹着踏进门里,兴奋地跑进跑出,一间屋子接着一间屋子地推开门看,“全都是我的吗?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吗?”
不知该怎么说,只嗫嚅道,有人会不高兴。
“喂!”我叫住他,“你就不怕我骗你?”
他看起来很生气,“师兄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的权利!”
我说,“客人?我哪像客人,明明是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