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胡绮月一下扑到林棠腿上,贴着他的肚子,压着哽咽的嗓音问他:“阿棠,我们不再回宫了好不好?”
林棠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有些担忧地偏头去看他。胡绮月仰脸望来,眼中有说不尽的酸楚,脸上圆滚滚的一颗泪珠,瞬间就滑进衣领的阴影里。
“绮月……”林棠怜爱地抱住他的脑袋,不知该怎么安慰。胡绮月深呼吸几次,攥着掌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没事,别担心。我……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林棠也不想回宫了,但他只敢把这话压在嗓子眼,再朝外吐露半个字,就是对不起皇宫里等着他回去的所有人。
漫长的夏季悄无声息地离开,林棠身上又添了厚衣裳,加上肚子里小小胎儿的重量,晨起也越来越艰难。
他懒于出门行走,最多在院子里看看花,或是读先前买的传奇话本。
这种闲适的生活慢慢抹去了林棠对于临产的恐惧,他努力不去想那个小妖怪的话,每天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小孩,多吃饭少难过。
只要胡绮月还在他身边,即将来临的一切,就都不算难挨。
这条夜里,胡绮月出去买桂花糕和糖炒栗子,林棠坐在院里看着一轮尖削的白月慢慢升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外头有密集的马蹄声逐渐靠近,最后全都停在了门口。林棠没有注意,有些困倦地抱着肚子站起来,低头很慢很慢地朝屋里走去。
木门被人用力推开。林棠扭头望过去,朗明思裹着一袭黑衫,瘦削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陛下。”他抬脚迈进门槛,手里的长剑还滴着猩红的血,脸上的笑容疲倦又苦涩:“您叫我好找。”
“你做什么?”林棠下意识后退几步,站到房檐底下,警惕地瞪着他:“……国师还没有回来,我不会跟你走。”
朗明思有一瞬间露出了阴冷的眼神,接着却恭恭敬敬地在原地对他单膝跪下:“宫中有突发状况,胡将军已请国师回宫处理。臣等奉命来接您,请陛下不要为难。”
“你撒谎。”林棠抬眼望到他身后,大门外还有黑压压的一片士兵,都在跪着。他捏紧手指头,恐惧得牙齿都在打战:“国师不会丢下我在这里。我等他回来。”
“国师不会回来。”朗明思沉声重复了一遍,又放缓语气:“那好,臣就在这里跪着,陪您等下去。”
“你……”林棠恨得想拿东西砸他,随手抓到胡绮月平日用的镇纸,就用力地丢过去,正好撞在朗明思脸上。他就那么端端正正地跪着,头也不偏一下,血很快染红了半张脸,看得林棠都眼晕。
他扶着廊柱,慢慢让自己心绪轻缓,轻声问:“到底是什么事?”
“太妃昨夜突发急症,驾鹤西去……陛下节哀。”
林棠心里那巨石没能落地,反而卡得更厉害,几乎叫他喘不过气。他晃了两晃,靠着墙才站稳,不自觉地又问一遍:“你说,说太妃怎么了?”
“……陛下,节哀。”
林棠浑身发冷,愣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朗明思站起来,大步走到他身边,用力握住他冰凉的手:“让臣护送您回宫吧。”
马车摇摇晃晃,林棠靠在软榻上,木然地望着自己有些浮肿的手。肚子里的小孩这几天莫名欢腾,动来动去,闹得他什么也吃不下,夜里也无法安睡,面颊都消瘦了好几分。
朗明思总是强忍焦灼,殷切地望着他,耐心地轻声哄诱,可林棠就是没有半点说话的欲望。他不饿,也不渴,只是心里莫名难受得厉害,总觉得在路的前面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离开宁城的时候,他只带着那只小狐狸布偶,抱在怀里一刻也不能离。
朗明思握着一只小碗半跪在榻边,试图让林棠吃一点点东西。林棠今天倒没有摇头拒绝,乖乖地吃了好几口。朗明思正要夸他,就听林棠轻声问:“丞相,你以前有没有骗过我?”
朗明思心一颤,碗差点打翻在手上。他僵硬地笑着:“臣怎么敢。”
“你敢的。”林棠疲倦地闭上眼睛:“你总欺负我,怎么会不敢说谎?”
朗明思垂眼不语,林棠又道:“但愿这一次……你没骗我。”
他说罢就安安静静地睡着了,朗明思沉默地等了很久,林棠也没有再开口。
过了会儿,外面的人轻轻撩起帘子一角,递了书信给他。朗明思打开看了眼,是胡瀚的字迹。
“你不要再糊涂下去了。”
朗明思沉着脸把信纸攥得紧皱成一团,慢慢地揉烂了,用力丢到路边的草丛里。
半夜,林棠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进了什么地方。他努力睁眼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可身体酸软得无法动弹,只能无意识紧紧抓着抱自己的人,寻求最后的安稳。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不是朗明思,也不是胡绮月……却让林棠莫名感觉熟悉。
他到底在哪里?
林棠昏昏沉沉地睡着,再次清醒过来,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