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天色和校园里的建筑。唐洛川的指尖夹着一支烟,这不是程锦然第一次见他抽烟,只是以前看到他,唐洛川都会迅速地按灭手上的烟蒂。而这次,他像是在出神,没有注意到站在远处的程锦然。一点火光随着唐洛川的呼吸明明灭灭,淡淡的雾气笼在人表情淡漠的脸上,若隐若现,神秘而危险。这个从未见过的唐洛川让程锦然几乎是踉跄着倒退几步,想要离开天台。转身时他被路上的杂物绊了一下,响声让唐洛川直起身子来看,视线捕捉到一个有些僵硬的背影,唐洛川像是辨认未果,扬声问:“谁?”那背影停顿几秒,小动物般逃开了。
回到寝室,刘通和汪博深见他攥着剧本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问不出原因,都颇为疑惑。程锦然思绪混乱,他想着,就算说自己是遇到了唐洛川,估计室友们也只会说老师在那里抽烟放松也是正常,不懂他为什么慌张。
羽毛球快要期末考,程锦然因为话剧社的排练缺了好几次课,只得在晚上没课时去练习。室友都有课,他想着去羽毛球馆逮个人帮忙配合,却在那里遇见了唐洛川。
跑步和羽毛球都是唐洛川的锻炼和解压方式,相比之下他还更喜欢羽毛球。唐洛川解释,并同意了陪他练习。几球过后,程锦然有点招架不住唐洛川娴熟的球技,看着他紧张发球的样子,唐洛川忽然淡淡道:“本来你应该不用我提醒,程锦然,不要让课外兴趣影响了学习。”
拎着球准备打出去的程锦然愣了愣,期末汇演在即,话剧社的排练确实很占时间,他前几周经常熬夜到一两点,上课时难免有些精神不振,但还没有为此耽误过专业课。
唐洛川的提醒在此时的程锦然听来难免有些刺心,当初明明是唐洛川让他积极参与社团活动的。而他排练的剧目里,角色和他本人的心态又实在太过契合,无望的深情,面临的只有沉默但坚定的拒绝。
“老师说得对,那我回去学习了。”程锦然发出球,也不管唐洛川接不接得到,径直拎着拍子走了。
生气了,唐洛川看着他骤然挺直的背影想。他的习惯在催促他想办法安慰那个明显失落不满离开的少年,但理智又在告诉唐洛川,不能给他希望。
他一直努力在做一个好的引导者,想帮程锦然避开所有崎岖和深渊。因为程锦然母亲的拜托,也是因为他看着程锦然长大,缺席了他的一段人生却又重逢,唐洛川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但他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那个“深渊”。
第6章
期末考前的两周,话剧社每年的例行汇演开始。程锦然聪明地选择了唐洛川受母亲邀请到家里做客时提出了请他去看汇演。不知道儿子真意的程妈妈便道,我们不能去学校,就麻烦唐老师替我们看看了,也是然然长这么大第一次上台演出。唐洛川看了一副乖巧样的程锦然一眼,点头答应了。
他和程锦然已经很久没有在课堂之外说话,除了偶尔在羽毛球馆遇见。程锦然似乎也只是专心练球,不再像以前一样跟他闲聊。唐洛川当然还是愿意和他做朋友的,只是他知道,程锦然并没有放下对自己的心意。这孩子有双太不会撒谎的眼睛,唐洛川低头发球,避过了程锦然眼中灼灼的光。那虽是一种欲望,但干净纯粹,让人不忍破坏或亵渎。可惜程锦然不该将它投向年长他十四岁的自己,唐洛川想着,掩下了那种莫名的心虚。
少年人的情感像越燃越烈的火把,唐洛川不忍扑灭,却也有些被逼得连连后退的狼狈。这或许跟程锦然的美有关,他还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未曾遭过打压,不用急于褪去懵懂的面纱。他身上一切都崭新的像刚切磨的钻石,精致的面容是,一往无前的喜爱也是。唐洛川有些感谢程锦然没有冲动到来跟他直言,让他尚不用担心怎么留有两人都从容的余地。
汇演那天,唐洛川纠结了一下午,还是在表演开始前五分钟进了剧场。他坐在第二排靠近舞台左侧的位置,有点偏,好在还是看得清。开场后前几幕程锦然都没有出现,然后幕布又一次慢慢拉开,随着一声重音鼓点,追光灯打在了舞台左侧的小阳台上,那里有人一袭白色长袍,背对光源站立。柔缓的音乐仿佛连绵的夜雨,程锦然藏掩在黑暗里的脸渐渐显出轮廓。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伴着各种赞叹和议论。唐洛川却没有惊讶,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程锦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幕布撤开,台上那个身影越发清晰。唐洛川同看向远处的程锦然一般沉默着,人声,音乐,代表心跳的鼓点忽然全都消失了。他听到有潮水缓缓扑上沙滩,按捺在心底的想法浮上海面,理智却让他掌心冰凉,重重沉入深渊。直到音乐停下,矗立半晌的人开了口。柔和清澈的声音仿佛流水,浸润着瞬间安静下来的剧场。
“她的皮肤原本是雪白的,却被阳光亲吻得通红,仿佛贝壳里粉红的软体。他那样着迷地看着她的玉臂,透过香烟和雪茄的雾气,他看到了那双比海还要蓝的眼睛。她的眼睛吞噬了他,越过了他,却永远不会投向他。”
程锦然对着空气中那个拒绝他的情人动情地诵读,紧紧抓住了观众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