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暂且不论医术,单是如此胸襟岂是你我能及。”
那道拱门确实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却通往黄泉,通往人间炼狱。当百里弥音的随从将血人裹入草席抬出拱门准备焚烧,户绾不忍再看,悄然自来路离开。
经过偏厅守冥祭司灵池时,户绾不经意瞥向百里弥音的灵位,竟觉心头不适。偏厅光线晦暗,隐约看到灵池前黑影晃动,仔细辨认下才发现是卫封。将近一炷香工夫了,他竟依然逗留于此,此刻如毛贼般专注翻弄着历代祭司的灵牌,全然不觉身后有人。
“师兄做甚?”户绾不禁好奇问道。
卫封弓着身子猝然一惊,打翻了身前的灵牌,回头见是户绾,不满地翻着白眼,连拍着起伏的胸脯责怪道:“这整面墙的灵位已经让我周身起鸡皮疙瘩了,你还要来吓我,差那么一点我也就有自己的灵位了。”
“不见得你害怕,不然怎一直在此不愿离开,这里有甚好瞧的。”户绾不以为然。
“说出来吓死你,来来来,你看这里,丁卯己丑癸卯辛未。”卫封随手拿起一个灵位,翻到背面,指着一行隶字道:“生辰八字全阴命格,再看下一个,己未乙巳辛卯丁丑亦属全阴命。”
卫封依次翻看偏厅的灵牌,户绾不明就里,轻轻翻转百里弥音的灵位,照着背面篆刻的小字念道:“辛亥辛酉丁巳癸亥,亦属全阴吗?”
“正是。全阴或全阳是极其罕见的命格,需年月日时均生逢阴属或阳属,几率极微。然而百里整十代祭司,竟无一例外律属全阴命格,绝不可能诸多巧合的。”卫封思忖良久,冷静道:“为何守冥祭司需要全阴命格呢?若要生一个阴命的孩子,阴年阴月尚可推算出来,再要精准到阴日阴时,除非人为控制。绾儿,百里弥音高堂可还健在?”
“师兄何出此言?”户绾狐疑道。
“我只是有一些猜测,若要确保未出世的孩子阴属命格,则当在产妇临盆前择阴日阴时强行引产,无论用外力或汤药,均容易致使产妇死亡。若百里弥音的出生如我猜测一般,那么她的生辰大抵是她母亲的祭日了。而阴盛则阳损,全阴命格克父克夫,想必她的父亲亦英年早逝了罢。她可出阁了?”
“她......母亲难产而死,或许只是巧合罢,而她父亲依然健在,正是布农族宗主百里南。以前曾听她说身为布农族祭司终身不事嫁娶,因而不曾许人。”户绾虽不愿意赞同卫封的看法,却心有戚戚。自卫封来了鲦山后,东一角西一角一点点揭开百里弥音暗藏的面纱,令户绾觉得自己对百里弥音知之甚少。那与她厮磨的三年光阴,竟不曾看清她身上藏匿着什么秘密,至今形同陌路了方觉面纱厚重。
“这更说不通了,若说她乃天命所为阴属命格,生母非异常死亡不足为奇,然按理说生父定难逃一死的,怎会至今安在。”卫封拧眉沉思终不得解,心中的疑惑如同雪球越滚越大。他不解命硬的百里南,不解百里十代阴命守冥祭司,更不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父母宁愿丧命亦要生一个阴命的孩子,据他所知,阴命并非好命格。
两人各怀心事离开偏厅,一前一后出了宗祠。熏烟持续不断,遮天蔽日,如今看来不过掩人耳目,权衡下将骇人听闻的金蛭蛊冠以瘟疫之名,虽同样会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却不至阴邪蛊患那般令人恐惧无度。
微风卷起轻烟扶摇而上,飘飘荡荡没有方向,户绾无声看着这方浑沌天地,一不留神翻开了久远的记忆,渐渐在弥漫的烟雾里清晰。
当年熏烟缭绕的盘草堂后院,百里弥音手忙脚乱往灶口添柴禾,瞅着只现浓烟不见火苗的灶门,颇为懊恼。叹道:“万没想到生个火竟如此玄妙,我倒小瞧了,执意要帮你烘药,眼下却成了捣乱的一把好手,看来我八字注定下不得厨房,做不了羹汤。”
“生个火亦诸多感慨,还关乎八字了,若非你那不可婚嫁的祭司身份罩着你,那这八字不好的怕是你夫家罢。”户绾忍俊不禁。
“绾儿多虑了,若非祭司这身份囚着我,我定掳你浪迹天涯,两人一马四海为家,四季要你为我做羹汤,哪能去祸害他人。”百里弥音上扬的唇角写满戏谑,深邃的眼眸却流露着疲惫与落寞,在氤氲的青烟里如浮光掠影,看不真切。
户绾嫣然一笑,含羞带怯嗔道:“谁要给地痞流氓做羹汤了。”
第6章 渡魂归宗
远处传来悲恸的哀嚎,猛然将户绾托回现实。透过朦胧烟雾眺望去,引魂白幡飘摇,漫天黄纸若隐若现,凄怆徒生。丧殡仪仗队伍前后十来人,一行麻服孝披簇拥着四抬黑漆棺材跋路蹒跚前行,而抬棺之人却步履轻松自如。
卫封见状,撇撇嘴嘀咕道:“绾儿,我就说布农族人不讲究吧,你瞧那四个抬灵棺的壮汉,步伐凌乱不一,极不沉稳,丝毫不惧颠着棺内遗体。都说死者为大嘛,这要落在白沙镇的丧葬习俗里,可谓对死者大不敬了。”
此时户绾已知悉金蛭蛊一事,早料想到棺内并无遗体,只是衣冠罢。方才出来时被宗祠偏厅的灵位绊住心思,一时没来得及向卫封说起厢房内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