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孙思邈嗤声,睨着韩纯臣说:「老夫这是对牛鼓簧!差点忘了你这小子就怕不能权势滔天,享尽荣华富贵!亏你根骨如仙,结果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庸俗人一个!」
外廷是怎样g心斗角的存在,内廷的nv人又多么可怖,争风吃醋外,实则是关陇世族与寒门之争!
孙思邈听了他的话简直要大翻白眼。真是白费口舌了!
一入g0ng门无回路,再见已是百年身!
就怪韩纯臣生得粉雕玉琢像是小仙人般,迷了他的眼,让他决意收徒,没想到这小子不受教,放着炼丹的鼎炉不顾,日夜苦读那些之乎也者的四书五经,就想要参加科举。
他曾斥责韩纯臣道:你是颍川县公之子,凭门荫进仕就能做个六品官,学人家寒门学子考什么科考?ai凑热闹吗?
他拧g棉巾,细想两年前的雨夜,银雷惊破h粱梦,让他惊慌失措,失态至极,吓得官拜正四品兵部侍郎,袭爵颍川县公的父亲韩瑗四处延揽名医,连道士僧尼也频繁进出宣yan坊韩家,行人来往络绎不绝,他被魇着的传闻不胫而走。
不过,日后他应该不会再来此处了。
两年前他是怎么不长眼的?
韩瑗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竟答应孙道士,害得他被孙道士使唤了整整两年有余,简直恶梦一场。
当时梁国公房玄龄由门生簇拥而过,瞟了韩瑗那张憔悴不堪、jg神萎靡的脸一眼,淡淡说道:韩侍郎可知道曲池坊有座道观,近日入住一名华原的孙道士,此人医道兼修,不妨带令郎让他瞧瞧。
七岁的韩纯臣面容依旧稚neng,然而身t内藏着一个六旬百越船商魂魄,让他举手投足皆隐含着一gu非寻常人的丰姿。
孙思邈费尽唇舌对韩纯臣说个明白,就怕他心目中这个聪明颖慧、万中选一的练武奇才……不!修仙奇才……不!药门传人误入歧途。
你这个傻小子!让圣人惦记哪里是好事!要知道掉脑袋在眨眼间!
韩纯臣露齿而笑,看起来天真烂漫,唯独孙思邈知道他这小子表里不一!想起过往收徒的事,孙思邈咬紧老牙槽,虎目瞪着韩纯臣冷笑一声。
他的眉目疏朗,杏唇微g,望着手边忙着收拾包袱、藏书简的孙思邈轻笑问:「先生是要远行吗?如此一来,纯臣顿失依靠──」
对啊!
「徒儿怎么庸俗了?」
就在上个月中旬,庙号太宗的李世民钦点春榜进士,赐宴曲江亭,百僚同会。韩纯臣终于抓到机会,脱离这座位在长安东南角的曲池坊临曲江池与芙蓉园的道观。
怎么会被外在表相迷惑?
日就要结束。
韩纯臣说得没错。但孙思邈再问韩纯臣进仕要做什么时,韩纯臣竟然大言不惭地回:位极人臣,扭转乾坤!
显庆四年韩瑗遭贬官振州而后全家流放岭南的忧虑仍在,他怎能困在这个道观中荒废得来不易的重生机会?
扭转什么乾坤?老夫历经三帝,看他们一甲子忙活,最终还不是h土一坯?白忙一场!
韩纯臣换上一袭天青se底雪丝云纹衣袍,腰系暗红se璎珞,推开门扉,沿着回廊走到孙道士的寝房门前。
白眉白须面se红润的孙思邈听了他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双颊如红柿,骂道:「臭小子,你还敢说?谁让你y要出那个风头!老夫都要被你害惨啦!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不成等着圣人逮我回去做尚药局侍奉御?伴君如伴虎,你不懂?」
道观建于北魏,历经几次烽火,当他被送来这处时,道观已经年久失修。他的父亲韩瑗两年前要他拜孙思邈为师,却又舍不得让他吃苦,花了半年的食禄,才把这座道观修葺成能住人的样子。
韩纯臣却笑咪咪地回他: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既然如此,又有何惧?
况且,韩家本就深陷其中,又能脱身吗?
孙思邈心道:奇了,小子难不成真是仙风道骨,看似功利,其实豁达?
不过待在孙道士身边也不全然是坏事,这段日子里韩纯臣玄学与药学无不涉猎,思绪逐渐清明,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谬事再也不耿耿于怀寻找答案。倘若他真的活过那一遭,那老天让他重活一世,绝对不是让他当道士或做个药童。
当时才六岁的韩纯臣笑着回道:唯有科考状元能够名动天下,让圣人知道我!
今日他要沿着朱雀大街安步当车,好好地看一次久违的长安风华,而后在这盛京中,掀起一道道与天竞高的风浪!就如前几日曲江宴般!
因为房玄龄这句话,可怜的小郎君韩纯臣不仅被送到了曲江池畔的破落道观看病,还被那名孙道士相中,鼓吹韩瑗让韩纯臣在道观中当药童,说是可以将孩子养得身强t健,长保安康,延年益寿。
韩纯臣轻轻摇头,一脸无辜。
孙思邈吃惊,感叹真的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先生说的极是。韩纯臣低垂的眼睫,拱手谦逊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