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算。”方负春点了点头，不否认这是个好买卖，“不过眼下有个更划算的。”
“不过被有心之人喂食灵砂，还真敢自称小仙，自欺讹兽？”
这声音他已经听过千百遍了，如同烙刻在内心深处，每听一遍都是生生揭开未痊愈的伤疤。
谁知他早作准备，迎上前去伸出一只手，电光火石间，又准又狠，死死扼住它的喉咙，拇指微扣，抵在舌下要穴处，气息顿时不通，连无法忍住的咳嗽也强行压在嗓子里，憋到满脸通红，正配上他方才学画云窒息的声音。
化乐只是松开他，并未作惊讶状，用右下杨柳手持嫩枝划过手臂，留下一条水痕，红虫好似对此惧怕无比，纷纷逃离开，陆续掉落在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
亲眼看见佛像化作真人出现在眼前，令人难以置信，但毫无佛光普照，周身充斥着莫名的邪性。
通盘佛左右下手在身前合十，肉掌抵住白骨，语气淡若流水：“蠹虫之术，百年来也许久未见了，枉费你如此奇才，却是个将死之体。”
话音刚落，叫声也一顿随即停下，只见虚无处黑雾幻境逐渐散尽，从中化出一个修出人身的妖怪来，绾衣缟带，俨然是个少年模样，看着比画云小上许多，脑后一双兔耳长垂至腰部。
就在兔子精以为自己即将殒命，从旁凭空伸出一只手来，仅是轻轻握住方负春的手腕，强烈的寒意从皮肤接触之地迅速传遍全身，很快手指就失去知觉直接脱力。
“以你一只手，换你的命。”他低下头拽起袖口，手臂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顷刻间化作无数红虫，顺着通盘佛之手往上爬，所到皮肉皆被噬咬殆尽，直至露出森森白骨仍不停歇。
“吾名化乐，你也可以唤作……通盘佛。”
少年撇着嘴，伸手抓住宽袂往下拽，试图遮住几块泛红的伤口，开口道：“与你无关。”
化乐道：“说来听听。”
“小仙可不吃人，来看看戏罢了，你若还是紧追我姐姐不放，那保不准小仙就先拿你开荤。”白光一闪，缓不济急，兔子天性速度极快，直直冲他而来，普通人如若被迫接下这狠狠一撞，定是就此丧命。
来者引手环上兔子精的腰，将它变幻原型徐徐抱起入怀中，也逐渐显露出自己的真身来。
风过无痕，吹散满地的灰烬。
这种情况多见摆不上台面的江湖术士，捡来孩子授予蠹虫，以肉躯饲之，人活虫便活，人死虫驱之，十五年为极限，大多都只剩下骨架了。
似是故人，方负春抬头看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怔，他曾经见过的。
“咳………”
妖之修行不足，自不能学人言，唯需他人替其打开喉管十二节，谓之贯通十二重楼，方可开口出声。
“山上万应，应万下山，求得通盘，求得通拚。”
总而言之便是无论生死，
“哥，你怎么不救我啊？”
方负春冷笑一声，耐性正在不断减少：“传闻妖怪素喜食人，却又乐于学成人样，果真是个不阴不阳。”
仅四个字，却又是像极了方画云。
唯一与普通寺庙当中供奉的佛像不同处在于，此佛生着六臂，束发以冠高挽发髻，身披赤色通肩大衣，光足点地遍生莲花。
通盘佛的嘴唇抿成自然的上弧，右上半空中执说法印的手掌微抬，只听几阵窸窸窣窣，从暗处显出无数双大小不一的眼睛，他以居高者之姿睥睨道：“以你全府性命，换他一人予我。”
“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学他的声音向我求救。”
擅语人言，又常欺人，正是只讹兽。
兔子精躺在地上，无论如何扭曲身体都无法挣脱，眼前逐渐发黑，惊恐地看着方负春，透过他眼底那层难以名状的潮润，感受到透露出的强烈杀意。
声音是那人的声音，就真真切切响在前面，却连个影子也没看见，呼救逐渐窒息，方负春胸膛起伏，紧紧握住拳头，猛地一掌拍在身边的廊柱上，朱红的漆痕渗入不起眼的暗褐色血点：“我赌你不是方画云。”
“蠹虫活饲……幼时修炼居多，一般都不过十五，你却能多活。”化乐抚着兔子的头，垂眼看了它一会。
那股堵在穴节的气终于通畅，伴随剧烈疼痛，发出的声音无比沙哑，嘴角不断有含血的口涎溢出，一副多年修来的人嗓，竟是被他生生掐毁了。
它紧紧捂住自己的脖子，颈部青筋血管已经暴起，脆弱如同荷花的根茎。
金色眼眸在夜晚下发着隐隐的光，死死盯住方负春，试图将他剖开，以知道方画云被他藏在何处。
“里面那个究竟是什么妖物，值得你们一个接一个换着法子替它掩护。”
方负春丝毫未露惧色，任凭他抓：“你终于来了？”
方负春后退一步，同样双手合十，只是隐隐颤抖着：“非也，我暗修禁术活饲，正寻不到办法解决，还得感谢通盘佛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