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我去地里干活,碰见这小孩蹲在草窝里……”
“小宝他。”她看向周敬霄,眼中尽是疼惜,“他说他人最小,吃得最少,可后来娘生了小弟,他不是最小的了,又什么都紧着小的吃。”
也会告诉女儿,她还有一个小舅舅。
“他长得高吗?”女儿会问。
“二姐。”周敬霄打断他,神情有些无奈,王修竹回忆起往事,难以控制情绪,“我们全家人都对不起小宝,大哥用那钱娶了媳妇,爹娘用那钱盖了新房子,甚至小弟上学也是……”
“等会儿啊,很快就好。”老板是个女人,很和气,又给他们擦了一遍桌子。
王修竹十九岁结婚,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地种得越挣越少,夫妻俩就到了北京,她卖馄饨,男人在工地,一家三口的日子也算惬意。
他站起来,走到周敬霄背后,帮他把头发拢在一起,很麻利地扎了个揪,然后飞快地擦了擦眼,“好了。”
“馄饨好了。”老板这时端上馄饨来,周敬霄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了,他仰头看着女人,声音很轻:“二姐。”
二姐破涕为笑,“是啊,咱们小时候哪吃过这个,欸,小宝,姐再给你下碗馄饨,咱们现在有的吃了,管够!”
风把他头发吹得乱,他抬手扎头发,成君彦忙囫囵咽下嘴里的,“我来。”
“吃馄饨行吗?”成君彦老远就闻到肉馄饨的鲜香味儿,“我早就想吃。”
王修竹给女儿夹菜,摇摇头,“不多,小舅舅吃得不多。”
那句话后,周敬霄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和二姐告别,回家的路上也沉默。
“周敬霄?”他敲敲桌子,“看什么呢?”
女儿往嘴里塞一大勺饭,又问:“他吃得很多吗?”
一直没得到回应,手背敲敲周敬霄的胳膊,征求他意见:“行么?”
她去旁边忙活,桌上很沉默,成君彦低头扒拉碗里的馄饨,周敬霄也没说话,用汤匙喝汤。
王修竹想了想,肯定地说:“可高可高了,你也要多吃饭,像你小舅舅一样高。”
”成君彦奇怪,回头看他一眼,“我说的又不是它们。”
她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小宝。虽然眼前的男人已经和当年的小豆丁完全不一样,但她还是迎风红了眼眶。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她偶尔也会想起小宝,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在新家里是不是再也不会饿肚子。
二姐笑起来,“可爱!又可爱又懂事儿,那时候家里好吃的东西少,孩子又多,有什么吃的都抢着吃。”
周敬霄就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把被子卷里的人
周敬霄让她别忙了,“够吃。”
她的眼泪淌出来,“小宝啊,当年你去那个家里好不好?他们对你好不好?”
“你干嘛呢小宝?”少女王修竹走过去,“玩什么呢?”
成君彦和二姐一起看向他,他轻轻笑,先看看成君彦又看看二姐,“好,我这些年过得都很好,吃得好住得好。我现在还记得在那里第一顿吃的有虾和鱼,还有奶油蛋糕。”
“我那时候才知道,他平时饿了就去寻摸能吃的草啊花啊,还跟我传授经验,说紫色的槐花吃了肚子很疼,还会吐……”
“唔。”小宝嚼啊嚼,抬手举给她一把白槐花,“甜的,好吃!”
成君彦回来了就说很累,想睡觉。他面对墙蜷着:“周敬霄,你先回去吧。”然后把被子盖过头,一动也不动。
七号院里的人搬走了很多,院子一下子变得空荡。周敬霄的房间早就退了,有时候来了就去成君彦屋里待着。
成君彦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嘴角越抿越平。
馄饨摊子很小,就路边三张桌子,成君彦跟老板要了两碗馄饨,拉着周敬霄坐下来。
“谢谢。”成君彦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给周敬霄,闲聊起来:“我这次去杭州,顺道去看了西湖,但是我去的时候没什么荷花了,等明年夏天再……”
成君彦不和他对视,摇摇头,大口吃掉一个馄饨,是香的,可他却尝不出味道来,馄饨汤里晕开一圈涟漪,他嚼着嚼着,喉咙里干涩得发疼,吞都吞不下去。
“二姐,我第一次吃奶油。”他难得地说了很多话,语气也鲜活些,“还以为是硬的,没想到那么软。”
周敬霄听出他语气里的颤音,垂下眼睛,汤匙在碗中轻轻画圈,“成君彦,你不要觉得。”说到这他抬起眼睛,“我很可怜。”
“好好,那就好。”她坐下来和他们聊天,知道了小宝现在叫敬霄,被家里人认回去,在这里上大学,很欣慰,在身前一比划:“当年才这么高,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周敬霄看着他略带疲惫的眼睛,低下头,“行。”
“没事儿,很快,都包好了。”王修竹执意要再做一碗,“马上就好。”
“姐姐,他小时候长得好看吗?”成君彦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