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这一生,不能在年少之时遇到太过惊艳的人。此话,果真不假。他碰到了闻立廉,以至于他接下来的一生之中,都想要跟随闻立廉,成为闻立廉。他的先生啊,他怎么能释怀他的离去啊!灵惠帝释怀不了,他又何尝能够释怀!先生已死,可他要做的事情,阖该由他这个学生继续做下去啊。即便也是付出死的代价呢,可那样何妨啊。是夜, 玉辉堂内。春风和冬月刚汇报完了那天宋喻生要他们查的东西,从里屋一齐出来。冬月出来之后,就赶紧去找了夏花。冬月扯着夏花问道:“不是,你快给我说说, 主子这几日是有什么好事, 升官发财娶娘子?怎么瞧他和前些那段时日比着, 不大一样呢。你都不晓得,我进去里屋的时候,总能瞅见他一个人在那里面乐, 你说吓不吓人呢,多吓人呢, 我都担心他是中了什么邪祟不成了。”自从温楚离开之后, 整个玉辉堂陷入了死气沉沉之中, 虽宋喻生已经不再像是以前那样, 将此处看得很紧, 谁也不让进了,而且宋礼情也时常会来找宋喻生, 可宋喻生却怎么都像是没有生气一样, 整个人都冷得不像话,整日里头除了用公务磨着自己,也没别的事了。可是自从前几日起, 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竟能叫得他冰山消融, 如遇春天。冬月和春风在忙着别的事情, 但夏花一直跟在宋喻生的身边, 总该知道这些事的吧。夏花想了想,刚想说:不得妄议主君。却被冬月先一步堵了, 他道:“没事,此处就你我二人,算我求你的了,同我说道说道呗。”夏花也是个不经磨的人,听到了他这话,沉默了片刻后,就说了出来,他道:“那日,温楚求雨的时候,主子也在,只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气氛还算是不错。”果然,冬月就猜到了,就是温楚这人,若不是她,还能有谁能这样牵扯他的心神。他嘟囔道:“我真不就晓得她有什么好的,能叫主子记挂成这样。”冬月就不明白了,像是宋喻生这样强大的人,怎么也就能情爱这一东西控制成了这副样子。他想到了什么,猛拍大腿,“你说你说,莫不是这小道士给主子下蛊了吧!”
冬月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道:“不行了,我要去给主子说说,那小道士鬼点子一箩筐,真说不准呢。”夏花看冬月若看白痴,他扯了他回来,提醒道:“你若是想要再去挨鞭子,只管去说,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了。”夏花言尽于此,若冬月还要去作死的话,他也拦不住了。冬月倒也听劝,听这话哪还敢再说去说些什么呢,嘟囔了几句便离开了此处。次日晨阳万丈,温楚这日醒来之后,脑子还有些困顿,皇后就早早来了偏殿寻她。温楚睡眼迷蒙,就见孝义皇后兴冲冲地坐到了她的床边。温楚还不晓得怎么了,就见皇后对她道:“你晓得不,昨日你的父皇让人给你修了坐庙攒福气,本来那些个大臣们还总想推脱,想不让你父皇修呢,但是你那次祈雨的事情一出,他们也没甚好说了。昨个儿你歇息得早,我便没来得及同你说。”温楚还有些蒙,怎么一醒来就给她盖了坐庙,她有些错愕,下意识问道:“父皇他还有钱吗”温楚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些年来,十两银子里头,何党拿六两,皇帝拿二两,还有二两入国库。前段日子天灾又这样严重,灵惠帝这头也出去了不少的救灾粮,他哪来的钱修。皇后听到温楚这话,笑了一声,她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父皇再怎么被欺负,那也是皇帝,再说了,给你修庙,是奖励你求来了雨的,国库出的,傻孩子,担心个什么。只是,你下一回切莫再去做这样的事了,和天赌命,这一回叫你赌赢了,下一回,若赌输了,你这好面子的小泼皮,岂不是非死不可了吗。”侥幸这一词,最叫人害怕。就是她有一点赌输的可能,皇后都不愿意叫她去赌。温楚听着皇后的叨念,不知何时又粘到了她的身上。皇后身上的味道,同她幼年记忆之中的味道十分相似,只是,现在她身上还掺杂了些许的药味。温楚一趴到她的怀里,就像是回到幼年之时。她的身上太软和了,温楚一趴上去,就又困了,那眼睛阖着阖着,就又要睡着了。就在她要睡着之时,皇后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还睡呢,你这死孩子,怎么一给你摸到机会,就想赖床呢。”皇后笑骂,然而语气之中带着的宠溺,都快溢了出来。旁边的宫女们也只觉这副母女相亲的画面,太过美好,竟也都不自觉shi了眼眶。她们都是跟在孝义皇后身边的老人,也知道皇后对温楚,是何感情。皇后时常会做噩梦,梦到温楚,梦到德妃。她梦到她们当年受的苦,而一旦梦到,她那一个晚上势必就再也睡不好了,这么些年来,她便被这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不断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