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室友把漫画往床上一扣,又坐起来练了一套核心肌rou动作,“咱们这儿就这样,学校不会管,无政府状态。你这几天出门小心点,有人要给你见面礼呢。”室友满脸雀斑,腮帮子上密密麻麻长了一排青春痘,好像散落在场地的网球。他出身拉斯维加斯,父亲在当地赌场做领班,平生下过的最大赌注,又名:载入史册的一幕(指的是幸村Jing市被球创)去国离乡,幸村肯定会有很多不适应。虽然早川祝他“早日成为世界 [08]坚定与摇摆在尼克网校,每天有四个小时用来完成高中学业。教室就在行政楼底,往上便是各种办公室,大概是要借管理层威风,压一压青少年的嚣张气焰。老师学历可观,满腹经纶,也修过教育心理学,然而对上他们,却纷纷表示毫无办法。无他,能来这里训练的家伙,不是预备着进名校校队,就是压根没想继续读书,前者自会发愤,后者能进教室就很好,至于别的,不能强求。
幸村的室友就从没听过课。每天早上结束晨练,上课铃响过,便把外套往桌上一摊,开始补觉。训练压力大,呼噜声震天响。老师目光望过来的时候,幸村偶尔会碰碰他,让他小点声。老师说,幸村同学,下一题选什么?他站起来,听见发力过度的背部肌rou传来闷响,眼睛注视着黑板,然后给出正确答案。在那群白天打球晚上打架荷尔蒙爆棚的青少年中,幸村算是特殊的一个。他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对谁都很客气,跟谁都不亲近——满脸雀斑的室友是例外。他不参与小团体,不搅和是非,也不和大家一起议论管理层教练组的短长,最奇怪的是,他这种瞄准了职业网坛的人,居然还能分出Jing力,专注学业。你不累吗?室友一边研究法网比赛录像,一边随口问,你又不会去申这边的大学。那可不一定。幸村放下手中的书,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万一我被哈佛录取了呢?室友问:你真想考哈佛啊?那你想学什么?幸村笑:不知道。工业设计怎么样?或者东亚研究?听起来都是前途暗淡薪酬危险的专业。室友拖动鼠标,把录像倒回来再看一遍,嘴里念叨着看好了啊马上比赛转折点,这个话题就轻轻翻过去了,仿佛不曾存在过。有时候他也会翘那么一两节课,挑没有监控的路,偷偷爬上学校后山。拨开灌丛,自山顶鸟瞰,整个尼克网校乃至布雷登顿小镇尽收眼底,教堂的钟声在佛罗里达金色的阳光下波纹般颤动。网球场里的训练队伍严肃齐整,街道横平竖直,将居民住宅分成小块,一块挨着一块,渐渐地远了,融化在高速公路边缘,再看不见。他总会在草地上躺一会儿。想想战术问题,或者网球心理学。这是每日必修的课程。老师把坚韧、必胜之类的字眼贴在墙上,要求他们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温布尔登夺冠后将金杯举过头顶的情景,紧随其后的,往往是有氧训、挥拍,或者到户外跑道上不停奔跑直至Jing疲力竭。更多时候,他什么都不想。头顶树叶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万顷阳光铺泄,被筛得只剩星点。躺在那里,就好像躺在立海附近的河堤上,中学生活触手可及,职网生涯却很遥远,要踮起脚才能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