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帝是真老了,疑心病越来越重,不光忌惮牧野,竟然连他也怀疑上了。陆酩觉得可笑,难道承帝还以为他有许多日子可活吗。承帝常年服用长生丹,纵情声色,身体早就日益亏空。太医在他面前不敢明言,但陆酩知道,皇帝活不过明年冬天了。若是承帝去了,朝廷免不了一阵乱,殷奴人必定趁虚而入,到时候内忧外患,他可不想焦头烂额,收拾烂摊子。留着牧野,确实有用。陆酩离开太极殿,看见了守在殿外等着的乐平。乐平被内监拦着,只能踮起脚,探出脑袋张望,见了陆酩,喊道:“皇兄!”陆酩眉心微蹙,走了过去。“你来太极殿做什么?”陆酩抬手屏退拦住乐平的左右内监。乐平的眼睛里满是焦急,揪着手里的帕子,问道:“皇兄,牧将军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啊?”“天牢里的环境是不是很差,刑部那些人会不会对牧将军用刑?”乐平越想越担心,松开手帕,下定决心,“不行!我也要去求父皇!”承帝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有人来替牧野说情。陆酩:“朝堂之上的事,你管不了,没必要去讨父皇的骂。”乐平:“那怎么办呀?皇兄你也认为围猎遇刺和牧将军有关吗?”她才不相信牧野会做什么谋逆叛国的事情。乐平忿忿地说:“如果不是牧将军为了去救什么沈知薇,也不会擅离职守,那个沈知薇,怎么那么麻烦,天天需要人救。”她忽然想到,看向皇兄,轻轻嘀咕道:“会不会是沈知薇和敌国串通……”没等她说完,陆酩沉声一句:“陆安阳。”乐平很少听皇兄喊她的全名,她小小的身体打了个哆嗦,意识到是她说错了话,低下了头。沈知薇很快便要嫁给皇兄,若她和通敌叛国扯上关系,牵连到的是皇兄。宫里人多嘴杂,乐平随口一言,都可能被当作有其事传开来。乐平看了看两边,宫女内监都在远处,并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才放下心来。她扯了扯陆酩的衣角,拖着软软绵绵的嗓音撒娇:“皇兄,乐平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陆酩垂眸,望向不及他胸口高的乐平,穿着桃红绫袄,彩绣锦裙曳地,面若春桃,透着女儿家的娇憨。他忽然想起,好像从来没有听过牧乔像是乐平这样跟他撒娇。
若是牧乔还在宫中,知道她的兄长出事,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变得像乐平这样,乖顺地求他。陆酩的薄唇轻抿,想起牧乔,像是心里扎了一根刺,不痛不痒,但就是扎在那里,令人情绪不佳。陆酩上午处理完公务,下午去了一趟刑部,他在刑部门口遇见了沈知薇。沈知薇看见陆酩从马车下来,脚步踟蹰,袖中的手指缠绕在一起。只需要一眼,陆酩就知道沈知薇在刑部等他是为了什么。牧野倒是有能耐,让乐平和沈知薇都围着他转。沈知薇朝他微微拂身,还在犹豫,她也知道不该当他的面替其他男人求情。不过陆酩并不在意,他缓缓收回视线,没有去管沈知薇。沈知薇望着陆酩的背影,缓缓跪了下去。陆酩在刑部待了两个时辰,除了牧野的案件,他还有其他案子的卷宗要看,多年以前的旧案,光是从成堆积灰的卷宗里找出来就废了许多时间。等他从刑部出来时,沈知薇还跪在那里,于沉沉暮色里,她的身影朦胧。一只纯白色的海东青在覆盖了白雪的广阔草原上方翱翔,眼睛锐利而深沉,盘旋了两圈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扎向大地,飞进了阿拓勒部落。莫日极从海东青的鹰爪上取下竹制信筒,展开里面的纸条,看完之后,抬脚踹向了一旁的那海,将他踹翻在地。“蠢货!”莫日极怒骂道,“谁准你擅自行动的?”那海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他主子踹碎了,却不敢爬起来,整个人跪在地上,额头贴地。信飘飘落到了他面前,那海大着胆子看了两眼,心中疑惑,虽然他派人行刺失败了,但牧野入狱,这不是好事吗。围猎之行,莫日极见了霁朝的王公重臣,奉镛的山水确实养人,放眼整个奉镛,除了那个霁朝太子看着是个聪明人外,其余的尽全是蠢货。他的确有意想要挑拨陆酩和牧野的关系,这两人若是和睦,霁国不好打。只是这么明显的挑拨,陆酩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说不定反而更加看重牧野,就算他本来想动牧野的,也不动了。莫日极瞧那海呆头呆脑的模样更来气,连打草惊蛇的道理都懒得跟他解释了。他想踹那海的脑袋一脚,又怕踹完更蠢了,换了个位置,照着他的虎背补了一脚解气。牧野在刑部里没有吃什么苦,甚至连提她审问和用刑也一概没有,便被放了出来。刑部尚书陈朗连续两日都在朝堂之上替牧野说情,自然不会让她在天牢受罪。牧野听说了早朝上的事情,为那帮替她说话的老家伙们而感动,前脚刚出牢,后脚就去了郑国公府上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