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区区一百来载,真能让草木化形吗。
她执起一旁的青瓷盏,往里面轻轻吹了口气,半盏未饮的甘露上,一切因果徐徐浮现。
白衣散仙见两人在此处,也有些讶异,仙界的十几日,在人界可是十几年,那时染上魔瘴,被他送往南方的青株现已成少年,但身上的魔瘴怎么分毫未减,反而有侵入灵根之势?
那日他分明感知到他们有仙缘。
白衣散仙低头再一掐指,恍然悟到,原来竟是他弄反了。但这份错,似又已包含在他们的命数里。
在一盏杯露中,知晓了前因后果的暮春仙子,凝眉无言地瞥了眼对面的仙人,白衣散仙抬手抵唇,轻咳一声就要开口,被暮春仙子无声地制止了。
“我已知晓你们是误入此境之中,”两小人抬头看向说话的紫衣人,她也在低头目视他们,声音像是特地放轻了,“这般言语多有不便,待你们饮下玉露再来叙谈。”
暮春仙子话语落下,两只彩蝶从缤纷的花丛飞出,钳着两枚花瓣停在两位少年面前,他们看了看盛有玉露的花瓣,没有伸手接过。
见他们有所迟疑,暮春仙子慵懒一笑,靠回树干,“这是对你们有好处的,特别是能让浸染魔瘴的身体舒坦些。”后面这句话是对着宋雪英说的。
“你们难不成是神仙?”在季天与的印象里,只有神仙才住在这繁花似锦,云遮雾绕的地方,而且她还知道宋雪英的情况。
当暮春仙子语带笑意地承认,两人方从彩蝶那捧过花瓣。
甘甜似蜂浆的玉露一入口,便化在了舌根处,自到此地,宋雪英就觉得身体仿佛一半被烈火灼烧,一半泡在凉冽的清泉,既舒适又痛苦,此时那些灼痛都被抚平了。
季天与浅抿了一口,玉露之甘果然不似人间物。
见宋雪英眉目舒缓,不再是强装无碍之色,季天与便想着把自己的那份留给他,暮春仙子看出他的想法,悠然道:“无用的,这不过是一时之效,无法根除他体内的污垢。”
“敢问仙子,要怎样才?”季天与话未说完,就被塞入唇间的花瓣堵住了口。
“先喝完,天与。”宋雪英饮完,将花瓣递回身旁扇着彩翅的蝴蝶,发现季天与没有要喝的意思,便猜到了他的意图。
趁他张嘴说话的空当,宋雪英轻轻一抬他手上捧着的花瓣,半押着让他饮完玉露。
两人喝下没一会,便觉一阵如春日煦风的暖意拂过全身,视线也从拇指高的草到能看清被繁花拥簇的整个仙境。
“这是真的仙术……”季天与看了看变回原样的身体,“我们变回来了。”宋雪英望向不再高远的紫藤花。
由于两人紧挨着站,季天与一低头,宋雪英一抬头,“砰”地一下相互撞上。
“还好吗?”“没事吧?”宋雪英捂着额头,季天与捂着眉骨,两人都被撞到了痛处,但都习惯先关心对方的状况。
“你们感情果真是好。”一直未出声的白衣散仙突然叹道,语气像是以前见过他们似的,两人疑惑地偏过头。
白衣散仙自到这就空着的手上,突然凭空多出个白瓷盏,里面盛着清茶。
他看了眼盯着他的暮春仙子,会意地对倍感好奇的两人笑了笑,低头饮茶,不再多嘴。
两人席地而坐,季天与面向暮春仙子,迫不及待问:“劳烦仙子告知,怎样才能彻底清除雪英身上的魔瘴。”
一路上他看出宋雪英的隐忍,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炽火灼魔,但如今魔瘴根植太深,用火反而会伤了他。”暮春仙子不紧不慢地开口,“水容万物,亦可净污涤垢,唯有用水方可洗去。”
一切既是与她有关,她也不妨助他们一臂之力,也算是了却未能将托付给她的树种照顾好的遗憾。
没等他们发问,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圆石握在手心,不一会儿,手上的石块裂开一条缝,清脆的鸟鸣从缝隙中传出,暮春仙子摊开掌心,裂开的石缝里钻出一只粉白相间的雀鸟。
它的喙小巧红润,背部和翅膀覆着淡粉的翎毛,胸前围了圈柔软的白色绒毛,圆圆的脑袋好奇地转来转去,煞是可爱。
可一只幼鸟怎么帮宋雪英消除魔瘴?
“跟着它,它能为你们指引方向。”暮春仙子抬起手,把它放向空中,雀鸟抖了抖初生便已丰满的羽翼,飞向高空放声鸣叫。
几根巴掌大的粉羽飘下,一只仅有羽色与刚才的幼鸟相似的巨鸟,拍着宽大的羽翼,盘旋在他们顶空。
“去吧。”暮春仙子一拂衣袖,两人轻飘飘地被送到了鸟背上。
“等一下,”宋雪英抓着鸟背,俯身对树下的暮春仙子喊到,“求问有无能让天与学会仙术的方法?”
“顺其自然,不可求急。”
仙人话音落下,雀鸟长翅一展,带他们飞向云空。
“雪英,多谢。”季天与坐在宽阔的鸟背上,身子微微往后倾,侧过脸对身后的人道,“要不是你问起,我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