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煎好立时服用。若能压伏下去,只服些消肿化脓、生肌收口之药便好,若是不能,今夜恐会起高烧,届时,我便用针试试吧。”
谢韫铎换药服药,又换了干爽衣物,便出得房门,去正厅寻郑管家说话。
他将那木里汗的话儿告知郑管家。
郑管家沉默许久,道:“大人谋划此事已久,如今一朝出了意外,原定年底归朝之事,必再受拖延。”
“郑叔,我打算去西北,与木里汗一同回去。”
“甚么?”
“父亲教我来金陵,无非不许我再出手,来此处暂避风头。如今连北虏鞑子都能公然在鹿鸣宴上取我性命。从京城到金陵,这天底下又有哪一处能躲得过去。父亲如今昏迷不醒,我要去他身边。”
“阿铎,你……”
“当初大哥十五便跟着我二叔上了战场,我如今已十八,我姓谢,谢家没有父兄死伤边疆、自己窝在富贵乡的子弟。”
郑管家自己亦是谢玄、谢未同袍,他说不出“你是太尉嫡子,便该听你父亲之言,安稳在金陵读书”的话儿。
沉默着未出言阻拦。
鹿鸣游114
当夜,谢韫铎果然起了高烧。
他浑身滚烫,迷迷糊糊说着胡话。郑管事没太听清,想他许是念着西北受伤的大人,心有挂念。
卫柒凑近了去听,却听得“玉螺”、“浇浇”之辞,又道“浇浇等我”、“不可丢了玉佩”云云。
他辨不清他要浇的是螺还是萝,恐是锦鲤,或是藤萝之属,便也未放心上,让去一旁,由大夫上前施针。
施完针、服下药剂,至寅时,烧才退下。
那药剂中添加几味安神药材,他沉沉睡了许久,至翌日巳时方才转醒。
家仆伺候他洗漱,他略用了些清粥小食,便穿着单衣推门而出。
外边日头正好,只那日光失了骄烈,照他身上有些暖烘烘地,很是和煦。
他愣了愣,想他来金陵城,已足足过了一季。
卫柒正坐在庭院树下拭剑,见谢韫铎出来,精神尚好,只面色苍白,唇淡淡无血色,道:“阿铎,你起了!昨日大夫让你多卧床歇息!”
谢韫铎走至庭院树边,在石桌旁坐下。
“不是甚么重伤。”
“你昨日伤口红肿,起了高烧,很是凶险!人也烧糊涂了,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胡话。大夫只说你身子骨好,方扛了过去。若不然,恐要烧坏了脑子!”
“我说了甚么胡话?”
“就说‘玉螺’、‘浇浇’云云,反正我也听不清,你要浇甚么萝?是你买的花花草草还是锦鲤?我们若去了西北,便将这些事吩咐给下人好了。”
谢韫铎半晌不说话。
“阿铎,今日金陵城中出事了!昨个鹿鸣宴上,江宁知府殷图瑞没了人影儿,今早尸首在秦淮河中被人发现,都说是惨遭北虏毒手。仵作验尸,说是中了蛇毒,你说怪不怪?鞑子乔装成水上傀儡戏的艺人混入鹿鸣宴,用得是利箭大刀,砍杀一片,何需用蛇毒单单去暗害他一人?他还比那汪钟醇更金贵些?”
谢韫铎想到昨日如意巷殷宅亦是素白一片,他听苏府下人道,那殷图祥遗孀已故。
他不由想到殷图瑞与她二人不伦之事。
二人同一日身亡,何等凑巧,只怕其中必有蹊跷。
卫柒还在说那北虏之事,见谢韫铎不言语,道:“阿铎,我们何日出发?”
谢韫铎忽道:“阿柒,那个磨喝乐在哪?”
“甚么?”
“七夕前夜,文庙的货摊上买的磨喝乐,是个女童模样的。”
“哦哦,被我扔储物间柜子里了。那么个小泥人,花了二十贯,太贵了些。虽无甚用处,我亦未曾扔了。你要那玩意作甚?”
“你去取来。”
“哦。”
卫柒放下手头的剑,挠挠头,去储物间寻那磨喝乐。若不是他同阿铎好好聊了天,真担心阿铎昨夜高烧,烧得脑子起了异样。
谢韫铎接过那满是灰尘的磨喝乐,用衣袖好生擦拭。
那女童积灰的脸儿,渐渐显出白皙面容,两颊还带了红晕。一双眼儿黑白分明,长睫翘翘。
他拭那乌黑头发,两个小揪揪蓬松柔软。
如今再瞧,这磨喝乐小女童不知为何竟有些像她。
他用指腹摩挲她那小揪揪和红扑扑脸蛋,双目隐含眷恋。
卫柒拿眼瞟谢韫铎那模样,竟是他从未见过。
他心不在焉地拭着手中那柄剑,暗道:莫非这小泥人便是玉螺?可这玩意如何浇浇?
鹿鸣游115
金陵多水路。
出得长干里,过了德胜门,沿淮青桥北行,不久便到了内秦淮码头。
码头车来人往,泊舟下客,装载卸货之种种甚繁。
船家已将殷家一应托付之物装载完毕,侯在一旁等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