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也如出一辙,不像喝汤,倒像茹毛饮血。
“好饿,早上来得急,我都没吃早饭。”方从南脸上没什么异色,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没有我的份么。”
方父笑了笑,一口崎岖的牙上似乎有猩红的血丝,“你还年轻,不能喝这个。”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方从南的要求表示拒绝。
***
不过方少爷总要吃早饭的。
从主屋告辞后,琳琅的菜品在侧厅摆了满桌,放眼望去全是壮阳补肾的好食材。江澜亭赶走了下人,观察着方从南的神色,“阿亭给您重新做一份来?”
方从南不算挑食,但气味重的东西一概不碰,这一桌子羊腰韭菜的,简直无法下筷——他压根就没拿起筷子,说话的语气尚且平静,“做碗面来。”
一应菜品被撤下去,热腾腾的汤面很快被端上来,金灿灿的煎蛋配上色泽鲜艳的青蔬,一同安静地卧在面碗里。
江澜亭低眉顺眼地高举托盘,很有做个人肉餐桌的自觉。他腰间挨了一脚,不算重,方从南点了点桌面,“放桌上。”
看来主人不想用他。
江澜亭敛下遗憾的神色,依言照做了。下一秒他瞧见方从南指着先前特意吩咐留下的一盆羊腰汤道,“赏你了,喝完。”
他脸上立刻挂上笑,欢欢喜喜地谢恩,自觉捧了那盆汤放在地上,俯身用舌头一点点舔舐。
他其实是厌恶膻味的,尤其这盆羊汤做得令人毫无食欲,似乎只是丢进清水煮熟,腥膻气味融进汤水,让人闻着就想作呕。
不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主人亲赏,原本再厌恶的东西也是无上的珍馐美味。
等方从南慢条斯理地吃完那碗面,江澜亭眼前的大盆里还剩小半,盆沿有些深,他舔舐得愈发狼狈。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视线,他动作更急促了几分。
方从南耐心地看着他喝完整盆汤,“去倒水来,给你自己也来一杯。”
羊汤实在量大,江澜亭顿了两秒,勉强忍下作呕的欲望,才乖巧回话,“是。”
……
一盆汤一杯水下肚,原本排空的膀胱被迅速蓄满,江澜亭的小腹明显鼓胀出圆润的弧度,此刻正躺在方从南脚下。
方从南的脚舒适地搁在他鼓起的肚子上,慢吞吞地翻看着江澜亭之前搜集到的,“方少爷”的日记。
「隔壁的王媒婆过来说媒,带来了很多女孩儿的照片,看打扮都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奇怪,我们村人不是不和外界通婚的吗?」
「我最后娶了小禾,但是第二天她就失踪了。」
「爹娘喝的补汤到底是什么?如果这是我们家的秘方,那为什么昨天我看见王媒婆也在喝……很香,可惜他们都不让我喝。」
「……小然是我的第四个妻子,喜婆说她很好生养,果然,第一年她就为我添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
「我的女儿们夭折了,妻子也疯了——明明之前求签显示,胎神会保佑我们家的。」
……
「这是第七个了,村里的人还是这么热衷于我的婚事。我都已经失去四个孩子了,他们什么时候才满足!」
日记到此为止。
笔记本上的字迹从一开始的干净整洁逐渐转变为狂躁紊乱,痕迹极深的划痕印透纸背,看久了让人有些精神恍惚。
方从南悠悠然关上日记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碾着江澜亭的小腹,印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凹坑,“真是可怜。”
也不知道是说日记的主人、无辜故去的女人和孩子,还是在说脚下苦苦忍耐的奴隶。
江澜亭只是温顺地把自己钉在原地,他知道主人并没有寻求附和的意思,自己的任务是做好一个物件。
“真是的,”方从南似乎有些苦恼,他轻轻敲了敲额头,“这些家伙怎么会和我是一个物种呢?”
江澜亭忍着腹部传来的阵阵抽痛,勉力伸手替方从南按摩小腿,他的手法很好,让方从南的眉头舒缓了一点。
“好在很快就不是了。”
意识一点点被扯回来的时候,江澜亭发现自己蜷缩着倒在地上,周围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所处的空间既无窗户也无灯火,处处弥漫着潮湿腐烂的气息。周边有人的喘息声,他眨了眨眼睛,勉强看清了一点轮廓。
——不止一个人,狭小的空间挤了二十来个人,明明已经极度拥挤,却不约而同地努力远离他。
江澜亭艰难地挪起来,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壁,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在发烫,开口的时候喉咙疼痛难忍,说出的话音破碎不成句,只能勉强发出一点气声。
他没再试图开口,只是靠坐着恢复体力。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沉默持续到某一时刻,终于被木门开启的声音打破了。
“贱猪们!”魁梧的汉子端着个大盆走进来,里头混着乱七八糟的吃食,看着连泔水都不如。大汉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