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困境之中,好像一个远古的诅咒。
“没有的事。”李维一熟练地把鱼刺挑干净,放在我面前的碗里。他虽然并不擅长做菜,但是给鱼挑刺,给兔子剥皮,将小白鼠做成标本,这样的事情他似乎带着天赋,上手一两次就做得十分熟练。后来他和我说,小时候他妈妈工作忙,有时候下班从工厂里带回红烧鱼,一边吃饭一边自学会计,没空挑鱼刺,所以他从小就学会了这样一身本领。但是可惜,一般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你看,我只是给你挑了鱼刺,你就这么高兴。”
可他又不一样。他是李维一,只是看到他我都会心情大好。何况是这样两个人一起吃饭的平凡时刻,更何况他正在认真地一点一点为我把每条鱼刺都挑干净。连我姥姥都不会这样对待儿童时期的我。
虽说人活两世,多少会比其他人明白些,通透些,然而我自始至终没有被人真切地爱过,我贫瘠的想象力无法支撑我幻想出一个爱我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也许ta会长着一张妈妈的脸,在我每个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刻给我一点支持。不用太多,只要ta肯抱抱我就可以了。
我决定,对李维一多坦白一点秘密。我不知道这在以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我也并不去想我未来的人生会因为这样一个念头会发生什么样的惊天巨变。我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在某一天的下午,和我喜欢了很久的男生说一个隐藏在我心里很久的秘密。我把秘密告诉他,并希望他对我多了解一点。
“李维一,”我咳了咳,想要做出一副稍显严肃的神情,“我喜欢男生。”
对面挑鱼刺的筷子顿了顿,头也不抬,等到整片鱼肉都干净了,像是才听到似的,很淡地回应了句:“哦。”
我说我以为他会大惊失色,至少在i市,这样一个发展缓慢地内陆城市,同性恋还并不为大众广泛接受。如果熟人之间有喜欢同性的,或许会说一句现在社会开明了,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都一回事,反正年轻人都不结婚,结了婚的也不生孩子,末了还会加上那句话,男孩女孩都一样。但若是身边的好友喜欢了同性,却总要疑神疑鬼,事后像检查某种传染性病毒一样试图通过蛛丝马迹确认自己的好友对自己究竟有没有过超越友情的兴趣。
但这样约定俗成的反应对李维一完全失效了。
我想起我前世对李维一的告白。
那时候真是紧张,心里早就翻涌起惊涛骇浪,又像是有大风袭卷,每一刻都惊疑不定,在经历了几个通宵的纠结与权衡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问他,能不能考虑和我交往。现在不回答也没关系,等他想通的时候,随时可以联系我。
那条消息发出之后仿佛石沉大海,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度秒如年,电子钟表上每跳动一个数字对我来说都是一次凌迟,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煎熬。大约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在傍晚的时候看到他说,好啊。
甚至没问我为什么喜欢他,为什么喜欢男人。
我完全可以有一整篇长篇大论去解释,去告白,然而他什么都不问,我也只好缄默不言。
二十一岁的李维一和十八岁的李维一渐渐重叠起来,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
但十六岁的严慈更勇敢一点,他试图改变。我踢了踢他的凳子,压低声音问他,你都完全不问我为什么喜欢男生吗?
不会有人问你为什么喜欢百合而不喜欢玫瑰,也不会有人问你为什么喜欢苹果而不喜欢梨,那为什么要对你喜欢男人这件事刨根问底。不要被人骗就好。
李维一把我问住了。我想了许久的长篇大论完全是个伪命题。喜欢谁,喜欢什么并不需要一套既定的公式,我却一直试图找出“正确答案”并把它们完全套用在我自己的身上。
不过你要是交往了男朋友我倒是可以帮你把把关。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