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璋久不闻谢昭宁应答,便止不住胡思乱想,怕他出事便撞了门,焦急话音未尽,便见他蹲在地上不知在摸索甚么。
霍长歌乃至霍家?与北地三州到几时?
谢昭宁霎时?无语扶额, 连璋只当自个儿帮了倒忙,嘴唇讪讪轻动, 赶紧挪开了脚, 却凝眸瞧着那粉身碎骨在他鞋底的几粒香籽, 愈加疑惑:“这是——”
他说完转身便离开,也学连璋甩袖一震,冷哼一声,连璋正让他一语勾起对武英王的追思来,险些让他长袖一飞打到脸上,见他竟似也恼了,又回味他适才一语,猛然觉察,他似乎是要?去管霍长歌那事儿?!
连璋怒不可遏,被蒙骗的恼意?似一把?燎原大火,烧得他心头一片荒芜,绝望而孤寂,只觉得这偌大皇宫之?中,一时?间,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自责垂首,额头深深抵在那香包之上,挤挤挨挨的针脚似密密仄仄的针尖刺得他心头漫天卷地得疼,无助得痛声轻叹。
连璋侧身对他正生闷气,闻言心下愈加凄凉悲愤,见他这便要?走?,却是扭头又自嘲似得冷笑道:“是,我晓得你要?走?,你早晚要?与那郡主一同归去北地,便是你那夜未答,我却已懂了。你幼时?便心心念念北地三州的天高云阔,这宫里哪里是你归宿,我阻不住你,从来都阻不住。”
“便是我要?走?,”谢昭宁却故意?续又激他道,“原也要?料理了此?间事宜,方才能抱着小舅骨灰,走?得毫无后顾之?忧。”
“原是如此?, ”他恍然大悟,余光再瞥谢昭宁身后白兔宫灯,便越加了然笃定,他连连自嘲轻笑,摇头复又咬牙切齿似地道,“原是如此?啊。”
“那是霍长歌的事情?么?”谢昭宁闻言顿足,却是转头侧眸与他痛心疾首道,“陛下拿连珍作筏子,那原是咱们妹妹,咱们却无一人?与她出头,只任霍长歌顺着圣意?踩下那陷阱去。二哥,我问心有愧啊。”
“不是——”谢昭宁见状一滞,未及辩解,便见连璋已是大怒,甩袖一震转身要?走?,他忙将那香囊塞回木匣藏回案下原处,追着他出去。
险些被他气笑了。
“掉了甚么?”连璋见他安好,只不应门,面色虽略有不豫, 却仍矮身垂眸自觉道, “我帮你捡。”
“原你二人?情?愫竟生得如此?之?早,枉我对你单忧极瘁,你却一再欺人?耳目!”连璋眸中讽刺之?意?大盛,与谢昭宁冷笑低斥,面若寒霜,眼圈竟骤然通红,似那一字一句是在剜他自己的心、割他自己的肉,还未伤人?却已伤己。
“不用,你站那儿别——”谢昭宁闻言适才出声阻他, 便听“咔嚓”一下轻响, 连璋似一脚踩碎了甚么东西。
陡然,门外有人“笃笃”扣门,两?响一顿,第三声便要重上许多——是连璋。
他沿着回廊大步流星折回自个儿偏殿寝宫,谢昭宁缀在他身后疾步追赶,于他愤而拍上殿门前扶门跻身进去,险些被门板夹中手指。
“我眼下走?,日后你去给我收尸么?”谢昭宁让他那斗气似的祝词祝得一对耳尖通红,又羞赧又没好气得噎他一句,“今日那情?形,你是瞧不见?霍长歌与北地可还有多?少安宁时?日?”
“你站住!”连璋厉声惊道,“你是要?去做甚么?!霍长歌那事儿你管不得!”
连璋闻言一怔,竟是被他一语拉回些许神志。
他语气虽轻,语意?却重,沉甸甸噎得连璋呼吸一滞,虽也因他一言升起些愧色,只仍梗着脖子生硬道:“
“二哥——”谢昭宁似有一腔话欲与连璋说,可见他那一副拒人?千里模样,挺直肩背硬邦邦得站得似冰山一般,便也陡然生出无尽的疲累之?感,霍长歌之?事迫在眉睫,连璋又在此?时?发难,他无可奈何沉声一叹,破罐子破摔似地道,“我未曾骗过你只字片语,五年前如是,如今亦如是。你已惯了往我身上加诸百般错处,我也有累的一日,不想与你再做口舌之?争,随你吧。”
“你走?吧,别再回来了。”他似与谢昭宁已赌上了气,只反复将言语化为利刃,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似地道,“我祝三殿下与霍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昭宁闻声倏得抬头起身, 正要?去开门,恍然又折回来,欲将案上那香包匆匆塞回木匣里。
第50章 禁足
谢昭宁:“……”
他手忙脚乱将那香包拎着系绳竖着提起, 便见从那香包底部?稀疏针脚处,不住有红豆与香籽“噼里啪啦”掉出来, 他在愈发急促的敲门声中下意识俯身要捡, 那门却已兀自被人?从外推开, “哐当”一声磕在墙上又弹回来:“你即在屋中怎也不应一——”
他不解抬眸,却又正见谢昭宁手中拎着那绣得似只“大扑棱蛾子”似的陇东香包, 映着明亮烛火,丑得他一双眼睛登时?针扎似得疼。
谢昭宁一时间焦灼而颓唐,他能看透所有症结,却无法寻出一个妥帖的策略帮霍长歌走出险地——何?其?无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