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光,娘活的很辛苦,农忙时要耕田种庄稼,农闲了就接绣活赚钱养活一家子,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帮不上忙,只有我还能帮着捡柴火,烧柴,娘的辛苦我看在眼里,我总是在心里期盼着自己能快些长大赚钱帮她减轻负担。
我不知道为什么娘只有靠我了,她的神情看上去那么悲哀,似乎有什么难过的事。
那天娘蹲下与我平视,手掌着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说:“柴子,娘只有靠你了,你好好读书以后有了出息娘才能出头。”
“我要尿尿。”我扭起身。
我不想读书,娘每日那么辛苦我上学了没人给娘分担,她就更辛苦了,我逃了学,路上捡了好多柴火回家去,路上我还哼着小曲等着回家娘夸我。
“哦,上学了嘛?”
在我十岁那年,我们搬进了大房子,有了下人,日子也慢慢变好,张姨娘怀孕了,爹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是没过多久这一切的宁静美好都被打破,张姨娘的孩子掉了,爹要休了娘,在宗族们的劝阻下爹没能如愿,只是后面爹再没有踏入娘的院子,娘也不许我再跟弟弟玩儿,她说张姨娘陷害她,那个没出生的孩子是张姨娘自己弄掉的,爹听信张姨娘的话要休妻,休了后吴家的所有以?s?后都会是张姨娘的孩子的,若我还跟她的孩子玩儿,后面她也会想办法陷害我,让爹讨厌我。
娘马上起身从床下拿起夜壶让我尿,尿完我又重新躺进被窝,她替我掖被角让我赶紧睡。
那天的第二天爹如往常一样出门了,只是身上多背了一个包裹。这一天出去后他好久好久都没有回来,两天,五天,我的十个手指都数完了爹还是没有回来,我对娘说我想他。
五岁那年的一天,爹从外面回来时给我带了一串糖葫芦,糖葫芦我不常吃到,那么大一串的糖葫芦递到我手里时我都觉得有点不真实,我问了好几遍:“这是给我一个人的嘛?”被问的烦了,娘吓唬着说要抢走,我才如临大敌一般拿着跑到一边独享,我将糖葫芦攥在手里馋的直流口水,但也只舔舔糖衣尝个味儿不敢真咬,娘看到还笑我:“你这孩子,那糖葫芦要咬着吃才又酸又甜,你光舔那外面的糖衣等会就只有酸味儿了。”
娘说:“爹给你挣钱去了。”
“不要,我要慢慢吃。”
没等我长大,爹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儿。我陌生的看着这像是一家三口来借宿的三人有些戒备。
他们住进了我家,睡在了我和娘的炕上,娘似乎开心又不开心。
他能将我高高的举起,可是他只是笑笑摸了摸我的脑袋让我去一旁玩儿,看着他错开自己进房子去的背影,雀跃的心情像是被浇了盆冷水。
没想到回家我就被娘骂了,爹还打了我,他说以后我再也不用做这些,只要我去上学读书,没考上还能去学学记账什么的都比那大字不识的文盲好有生计。
“为什么挣钱啊?”
爹回来了好几天后我才敢慢慢和他说话,他将我抱起来举了两下感叹:“长大了不少呀,今年是多大了?”
我并不认同娘的说法,还是只舔,一个山楂的糖衣被我舔完,我才小口咬山楂吃,那一口下去的山楂真酸呀,酸的我牙疼,根本没有从前记忆中的美味,山楂包在嘴里不是,吐了也不舍不得,最后我没嚼烂生生吞了下去,吞了一个后面的便也不舔了,老老实实的咬着吃完。
爹很喜欢弟弟,我想得到他的关注便也喜欢弟弟,有吃的都给弟弟,弟弟想拿我手上的东西,便给他。弟弟也喜欢跟在我身后当跟屁虫,喊着哥哥,哥哥。
“没有。”
“想!”
学堂离家有些远,我散学回来后他们农活也做完回了家,常常快到家门口时就会看到爹举着那个弟弟,亲昵的用胡子和他玩耍,嘴里唱着我从来没听过的童谣:“大月亮,大太阳,阿爹起来学木匠,阿娘起来蒸糯糕,娃娃闻到糯糕香,打起锣鼓接姑娘…”
娘摊着手里的东西对我说:“这些明天有人要来拿,拿了就给娘钱,有了钱才能给柴子买肉吃啊。”
“你还想不想吃糖葫芦?”
我躺下后见她还不躺,又问:“娘你怎么还不睡?”
又过了两天,爹将我送去了学堂,他告诉我说以后我的名字叫吴盛祖,别人叫我,夫子喊我别不知道答应。
“柴子不认得我了嘛?我是爹呀,这是张姨娘和弟弟。”
“八岁。”
原来爹是出去赚糖葫芦去了,后面我又将十个手指头数了五六遍,糖葫芦也没有那么想吃了,只想爹能快些回来,像二柱家的爹一样天天回来,我又开始问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开始娘还很耐心的回答我,哄我,后面我再问她她就凶我,不许我再问,不许我问她自己却在晚上偷偷的哭,有好几次我被尿憋醒后都看她在抹眼睛,我迷瞪瞪的问她:“娘你为什么哭啊?”
她一手抹干眼睛,拿着针的手在头上蹭了两下继续缝着手里的绣活:“你一个小孩儿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啊,睡你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