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又打开手里的折扇,边扇动边摆手道:
“现在想想朕当时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如果不是三藩之间本就有利益冲突,朕找准矛盾点将其分化了,三藩之战还不知道得打多久,结果又如何呢。”
“赫舍里去了,保成整日哭,前线的战事也不顺利,吴三桂仗着作战经验丰富又熟悉地形,一开始就联手了众多的反清人士把朕的清军打的步步后退,朕急的嘴角出了一圈的火泡,只有每次抱到保成的襁褓,闻着那小不点儿身上的奶味时才会心里安宁几分。”
“子清过于高看朕了啊,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朕决定不了的,比如生老病死,比如人心。”
“朕初到那里时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二傻子,看见一种不用点燃就能亮起的灯都得兴奋的开开合合摁好几次开关。”
“从小到大,从铲除鳌拜到收复宝岛,子清不是给朕做伴读就是给朕当御前侍卫,一直陪伴着朕,是朕最信任的人,比常宁还像是朕的弟弟。”
看到帝王脸上的落寞之意如海水退潮般散去,浑身上下都仿佛发着光,曹寅也忍不住勾唇笑了,竟也有几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了。
曹寅看着万岁爷边将右手里的折扇忘摊开
康熙从石凳上起身,背对着曹寅,边摇动着折扇,边再度仰头望月,叹息道:
曹寅没来由的鼻子一酸,也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看着康熙的背影。
“一文、两文?!”
康熙摇头失笑:“没那么贵,那盐巴大多都是一、两元一包。”
曹寅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些字,满脸迷惘,想象不出来万岁爷口中的地方究竟长的什么样。
“一、两元?”
“不过上天还是站在朕这边的,三藩刚胜利,宝岛那边也得处理了,朕又执意要收复宝岛,还要用施琅,底下的官员们又有不少跳出来给朕说此事不能干,宝岛离得远不好治理,施琅原本在为郑氏做事,不一定可靠。朕却非得要把宝岛收回来,当庭呵斥那些拉后腿的臣子,说:即使朕看走眼,施琅背叛朕让大清水师功亏一篑,朕成为千古罪人也要把宝岛收回来!那地方是南边的门户怎么能让对朝廷嫉恨的郑氏代代占据呢?天长日久之下,那一‘点’必然会出变故,事实证明,朕看人很准,施琅很能干,不出两年宝岛就重回华夏,朕派去的三千水师入驻宝岛,那地牢牢归于朕的管辖之下。”
曹寅也是头一次听到帝王说这些心事,撩起眼皮看到康熙脸上的落寞与眼底的痛意,心里也涩涩的。
“保成很聪慧似乎也能感受到朕心底深处的不安,几个月大的他就会用小手握着朕的手指,咯咯咯的冲朕笑,比承祜还要机灵几分,朕那个时候就想着朕绝不能输,为了朕的小太子朕也要把三藩这个硬骨头给啃掉,不过你那时倒比朕还意志坚定几分,倒是相信朕会一定赢似的,不管前朝文武如何生出怯意劝朕停手,你都一直给朕说吴三桂两面三刀,这种人老天爷都不可能会让他坐到龙椅上的。”
曹寅大惊失色。
拦冲进产房里,抱着被包在襁褓里的保成,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赫舍里,眼里尽是恐慌和茫然,赫舍里说她不能以后不能陪着朕了,只能让保成陪着朕走完接下来的人生路了,朕惊恐的不得了,哽咽着对她说朕会把我们俩的嫡次子册封为大清的第一个皇太子,亲手带在身边照顾,赫舍里笑着点了点头,下一秒就撒手去了,朕闻着满室的血腥气不敢相信朕是十一岁大婚,二十一岁就丧妻了。”
“更让人震惊的则是那里的盐巴,雪白雪白的精盐,每一包就像咱们的手掌那般大,一堆堆的放在货架子上,可把朕眼馋坏了,恨不得通通从梦里抢回来,子清可知那里的雪花盐最便宜的是多少钱吗?”
“哦,差不多就是咱们的一文、两文钱。”
曹寅不解不明白这是多少钱。
康熙也恰好转身转过身子将他脸上的惊愕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在眼里,亭子外的皎洁月光如水般从上到下倾泻下来,给帝王身上笼罩了一层银光。
“万岁爷,既然是雪花精盐,那必然造价昂贵,想来一包得续一两纹银?”
曹寅也摩挲着右手里的酒盅感慨道:
听到皇上在“人心”两字上加了重音,曹寅心肝一颤,紧跟着就又听见万岁爷说道:
“朕曾做梦时去过一个堪称太平盛世的地方,那地方要比大清繁华许多,路上跑的是铁皮四轮车,人们住的是高达百米的钢筋水泥楼。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吃肉更是家常便饭,百姓们不仅不会饿死、冻死,还有免费的九年义务教育,在年轻人中几乎寻不到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曹寅蹙眉,思忖着说道:
“铁皮四轮车?”“钢筋水泥楼?”“免费的义务教育?”还有“自动亮起的灯?”
“万岁爷生来就得天必佑,放眼历朝历代看去,也唯有您是幼时不幸感染天花还硬生生熬出来做了幼主,在权臣的夹缝里艰难成长也没有被养成傀儡,您无论做什么事情最后必然都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