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不是。
他死死盯着朱砂的眼睛,那目光尖锐得仿佛要刺穿皮囊,破开所有谎言与隐瞒的迷雾,直接与对方的灵魂对视,而后者就这样平静地回望着他。
办公室内的空气绷到了最紧,虚空中仿佛无数柄利剑劈开了凝固的气息,碎片似的光影闪动在朱砂的眼底。
她提起下垂的嘴角,回忆着很久以前的表情管理,做出不同程度的笑,平和、喜悦、开心、狂喜……嘴角弯曲的弧度如教科书般标准,眼底却暗淡无光,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笑起来颇为诡异。
顾偕身前不远处的地板上,透明的小药盒碎成了两半,当中的药片不翼而飞。
浴室灯光明亮,将这具身体照出白瓷冰冷又坚硬的质感,沿着锁骨曲线闪烁着微渺的细光。
正式和政府打官司夺回这项技术之前,她需要先带着精英组几个人体验一下注射定位。
胸膛里的某个地方正一抽一抽地疼,一颗心脏被捅成了蜂巢,向外弥漫着冰冷和苦涩。
顾偕啪地把文件摔在桌面上,双手托着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行。
他们在一起是两个不幸的人因缘际会抱在一起寻欢作乐,直到无利可图或者丧失乐趣。
还是不行。
朱砂平静道:“是。”
顾偕坐在椅子里,半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眉眼,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他一只手扶着座椅把手,另一只手死死攥成了拳,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连呼吸都很费劲。
“和我做爱……就让你这么痛苦吗?”
是修改过的股权转让书,如果你觉得一次性拿50%太多,那么第一年给你30%,分十年,最后我70%的财产都归你……
顾偕闭上眼,颓然靠进座椅里。
仓廪足而知烦恼。
少顷,朱砂仰头喘了口气,垂下的眼角眉梢无一不流露出解脱般的畅快。她松开手,套间房门“砰”地关上了。那声音不大,在安静到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却仿佛一声巨响的丧钟。
一般情况下男人挽留心爱的女人,都是给出结婚的承诺,好像主动和女方去见家长就是天大的让步。因为这种关系都是男人不想被婚姻牵绊,女人等到心灰意冷。
“这十年……你一直……靠吃药……应付我?”
朱砂一步一步走向顾偕,在离他只有半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恩重如山·146失踪(下)(4286字)
顾偕抬起头,眼眶通红,急剧喘息。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
人活着是图什么?朱砂想。
不行。
不愧是相当于化疗强度的药物。
——在海外以我们名义建立一个基金会,把我80%的财产转移进去,算作我们的共同财产。如果你不想我出现,我绝不打扰你。你可以随便对我发脾气,不用瞄着我的脸色过日子。如果……是要安全感,我要怎么做你才能……
朱砂站在门口好半天都没动,手也仿佛粘在了门板上。
朱砂扭头望向落地窗后的旋转楼梯。
她吹干了头发,换上干净的套装,一推开门,整个人登时愣住了。
烦恼都是吃饱了撑的,饿肚子的时候,哪里想过这些。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满是吻痕和牙印的后背,朱砂站在花洒下,双手撑着浴室墙壁,仰起头,任由水流封住她的呼吸。
午后工作时
“不,从您结婚开始。”
顾偕抬起头,深深吐了一口气。正想让白清明送杯咖啡进来,眼角忽然一瞥,只见朱砂敞开的手拎包里,一盒粉红色的药片掉了出来。
——如果你想要开放性关系……你和谁交往、和谁上床我都不会阻挡你,丝绒会馆……我帮你修五个、十个,你想要什么样的小狼狗,我帮你去找……
顾偕依然垂着头,没有看向朱砂。
哗哗——
那双曾经蕴藏着无限爱意的眼眸,此刻平静又坦荡,就像看着一个无法牵动她一丝一毫的陌生人。
朱砂关掉花洒,赤裸着身体走到镜子前,掌心一抹,抹掉了镜面上蒙蒙的雾气。
当——
良久后,他咬着牙缓缓开口说话,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明显的气音,仿佛千万斤重量压在舌尖:
令人心神俱震。
几个月前,某实验室发明出了续航十年的电池,此项技术还未向社会公开便被国防部封锁了消息。因为深蓝控股的某家科技公司及时将这一技术应用进了反恐设备中,解决了从前植入人体型检测定位仪器的最大难题。
紧接着她又笑了笑自己。
激素针刚打到第六针,盗汗无力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朱砂闭着眼睛攥了一把头发,手心里的发丝只剩不到从前三分之一的量。
午后的天光穿过窗玻璃,映照着他的脖颈和肩膀,血管淡影在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如千万道河流显出剧痛的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