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上书房内方走出个内侍请傅九城入内。
“朕的阿瑶可是刚从这里哭着跑出去的,你就没看见?”
傅九城垂了眼,嗓音淡淡:“陛下说的是,臣的确该娶妻了。”
永光帝神色一顿,险些骂出口:还陛下说的是,陛下何时说的?!陛下想让他娶公主娶还是不娶?
永光帝捏着指间黑子默默打量,虽说知道不大可能,但还是忍不住试探道:“怎么,是想通了,打算做朕的驸马了?”
“再过个二三十年,只怕公主已不愿见臣。”
永光帝被气笑,再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冷淡模样,黑子一扔,嗤道:“怎么,这是打算在朕面前站桩直到朕同意?先走一局,再来同朕说这些。”
傅九城撩衣落座,执白棋落子。
永光帝眼帘一掀,许是他的神色太过平常,永光帝也拿不准他的真实意图,便在走棋时开始琢磨。
“莫说阿瑶,再过几年朕都不想见你。”永光帝忽而道,“当年,朕还没登基……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朕华发早生,九城你却还是当年模样。那个小姑娘……也是如你这般?”
“她爱美,毕生所学也只换了身年少貌美,若非还存着几分运气,也到不了东秦。”
永光帝仔细凝着他面上神色,可如何看,也瞧不出说这话时他眼里藏着的假。
“也不知姝色几分,才能得九城你一声年少貌美。”永光帝打趣,语毕话锋一转,“朕的天机营,你如何看?就没什么想法?”
“陛下想来是有深意的。”
永光帝万般想法换来这轻飘飘的一句,饶是脾性再好,目光也沉了下去,只嗓音还留着克制:“没错,朕是打算用这天机营去对抗追日营。朕想过了,这东秦毕竟是朕的祖业,始终不能靠你一人,否则别说让你娶妻生子,就连休沐你都有不得。天机营起来了,你也好放手去歇一歇,该宠妻宠妻,该生子生子,既然到了这红尘里,就该好好享受红尘该有的日子。如若不然,和尚哪里不能当?又何苦跑来这里?你说是不是?”
傅九城落子的速度缓了缓:“他们若想去,臣自不会阻拦。”
“那……”
“陛下也说了,留出的时日是给臣娶妻生子的。”
永光帝骤然被打断,暗藏于心的打算似乎也一下子拍散成烟雾。他抬眸看向对面,沉yin许久。
也不知是谁曾提过,傅九城年少成名,离开东洲时尚未而立。哪怕十几年过去,真真算起来,他与自己在年岁上的差距也并不多。可不论是当年初见,还是如今相对而坐,永光帝已从隐忍皇子成长为说一不二的一代帝王,却依旧不能从他眼中看见半分起伏。明明说的是娶妻生子,却仿佛在说随手捡回的阿猫阿狗。
永光帝眯着眼笑了笑,没应下也关系,只要护卫里有足够的人转进天机营,他傅九城不还是在给天机营培养力量?
至于那个小姑娘,封个郡主从宫里送进帝师府也不是什么难事。
东珠醒来时,料想中的疲累并没有出现,周身也是清清爽爽。
是傅九城?
可惜刚撑着从榻上坐起,她便看见了支着下巴无所事事正在指尖凝结灵火的云欢。
“姑娘,你醒了?”云欢转头,生动的眼眸灿然一亮,小跑着过来床榻前,“要不要出去转转?快入夜了,有好多好吃的呢!”
东珠心神一动,但转瞬便又回归于沉寂,她摇摇头:“不了。”
云欢双手合十,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道:“姑娘你就行行好,带我出去好不好?自打跟着大人修炼,我不是被谢统领丢进秘境试炼,就是闭关领悟术法,我都好久好久没有尝过外面好吃的了,求你了姑娘!”
东珠心生犹豫,而就是这犹豫的短暂瞬间,蹲在她面前的云欢便拉起她的手轻轻晃,就连面上表情都瞧着比方才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