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婿。思虑一旦及此,一旦想到她有可能另嫁别人,就是一阵剜心般的痛楚,然而理智依旧保持着清醒,沈浮沉默着扯开纷乱的思绪,继续梳理。
去西州的人选最终定下了武略将军顾炎,顾太后的娘家侄子,战功虽不如姜云沧显赫,但在青年一辈中,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所以,是姜云沧没看上黄纪彦吗?
人品如何。只是个小小的车驾司主事,却敢为了她当面顶撞他这个大权在握的丞相。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能为了她远走西州,千里送信。人品,似乎比他好得多,至少不会像他一样,伤她如此之深。
沈浮出得嘉荫堂,沿着宽阔的宫道慢慢向前走着,阳光炽烈,朱衣晒得发着烫,于纠缠胶结的思绪中,突然抽出一缕怪异。
沈浮越走越慢。姜云沧一向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极是上心,当初她一意孤行要嫁给他,姜云沧恼怒之下去了西州,再然后她一封信,两年不曾回京的姜云沧立刻回来,而且,迁延至今,不肯回去。
他对黄纪彦有种本能的戒备和排斥,无他,因为黄纪彦对姜知意太过于亲近,可黄家与姜家通家之好,如果黄纪彦真有什么心思,姜云沧应当是乐见的,毕竟姜云沧那样厌憎他,比起他,黄纪彦似乎是个更好的妹婿人选。
不曾最终放定的缘故?
顾太后是先帝继后,并非谢洹生母,但顾太后一向静默无为,从不插手朝政,谢洹之所以定下顾炎,也有几分,是看着顾太后的面子。
“相爷,”宫门外头,胡成压着嗓门叫他,“林太医回来了!”
“怎么,你也知道这个黄纪彦?”谢洹见他沉吟不止,问道。
又且,把所有可能的男子都挡在外面。沈浮停住步子,惊异着意识到,姜云沧对她那种强烈专注的关注,似乎远远超出了普通的兄妹。
沈浮看着另一个人选,有些意外,是黄纪彦。
谢洹觉察到一丝异样,看他一眼:“又没有旁人,你伤还没好,不必这么拘礼。”
沈浮没有说话,直觉感到了一丝怪异,可怪异在哪里,一时又说不出来。
谢洹明白,说是送果子,其实是想打听去西州的人选有没有定下来,顾炎是顾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子弟,如果能外放出京博得军功,顾太后一族,也算是面上有荣光。谢洹点点头,向沈浮道:“你告退吧,朕得去趟慈宁宫,给太后报个信。”
是啊,那么年轻,说话时眼睛里有光,看向她时,是不加掩饰的炽烈爱意。不像他这样,过往错得太多,情意来得太迟,想要对她好些,都没有机会。心里有把生锈的钝刀,一点点割着挫着,迟钝深刻的疼一点点深入,沈浮坐得极直,从肩到背到腰,一条笔直的线。
沈浮无法确定,一旦涉及到她,他素来冷静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扯出许多枝蔓,难以像以往那样快速准确地挑出最重要的因素。
姜云沧不仅仅只是厌憎他,他于黄纪彦一事的安排,看得出也并不打算让黄纪彦接近她。再回想这些天里他得到的消息,除了黄纪彦偶尔能进去侯府以外,其他那些年龄相仿的男子,哪怕是亲戚之间,姜云沧好像也从来不曾让人见过她。
“那就好。”谢洹点点头,“从军者未见得要如何出类拔萃,只要人品端正,能听调遣,过去后有姜侯调理着,说不定将来就是个可用之才,毕竟还年轻嘛。”
沈浮在衣袖底下握紧了拳,薄薄的唇抿得很紧,少顷:“为人正直。”
“小的还没来得及问,一瞧见林太医回来就立刻过
“云沧举荐的,道是这个黄纪彦家学渊源,从前跟着姜侯学过兵法,除了缺少历练,比他也不差什么。”谢洹道,“朕开始也觉得经验太少,所以不曾向你们提过,不过云沧为着此事几次入宫游说,再三向朕保证他能行,左右只是改任小小的巡检,就先用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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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王锦康在边上说道,“刚刚慈宁宫打发人送了新做的蜜饯海棠,老奴收下,让人走了。”
可怎么会?沈浮迎着日色,微微眯起了眼,不可能,姜遂一代名将,家风严正,无论如何不可能有这种事,定是他多心了。
“人品如何?”谢洹随口问道。
“见过几次,”沈浮回过神来,“有些年轻,至于其他,臣并未深知。”
这一声,让沈浮抛下了所有纷乱的思绪,快步走出宫门:“怎么样?”
黄家的子弟多已改走科举一途,黄纪彦出仕,也是祖荫得来的车驾司主事,并没有从军经验,按理说不该在候选之列:“陛下,黄纪彦是谁举荐?”
姜云沧在军中素有识人之名,麾下许多将校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个个战功卓著,他肯举荐黄纪彦去西州,甚至为此再三向谢洹说项,大约黄纪彦的确有几分真本事。可西州这一去,短期内是不可能回来的,这么看的话,就不可能有婚姻上的打算。
可唯有如此,才能暂时压下几乎要让他四分五裂的后悔,不让自己垮下来。沈浮欠身为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