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笑着摇了摇头。
“难得你也肯上回京,”茶女把茶送上,石三让她下去了,喻远靠在椅子上笑,“还以为非要去M省才能看见你。”
现在她名下的房子太多了,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和他无关。
难怪卖座不佳,观者寥寥。
石三摆手笑。
什么四字家训?一玉竖起耳朵。
“百闻不如一见,今天还能看见嫂子,哥你是真没把我当外人,”男人笑,“兄弟明白。”
这是一个不知名导演拍的一步不知名的文艺片。一个城市贫民少女和隔壁的一个父亲出轨抛弃妻儿的男孩,在年少时期发生过的朦胧的感情。最后男孩远走他乡寻觅生活,女孩考上了大学出了国。
“瞧你说的,”他说,“你石三大驾光临,我还能不马上来接待?”
“来京城了?”他站在一边,眼神微眯,嘴角含笑。
“行,马上过去。”
精忠报国?
“永不进京。”
一玉笑了笑。
“回什么家?”喻远一把揽住她的肩,低头看她,“难得今晚孩子有人带,我们一起过去喝喝茶,石三不是外人。”
一玉想了想,慢慢摇头。她端起可乐慢慢吸了一口,嘴里都是甜蜜的味道。
“唉,不是我不想来,”叫石三的男人笑,“我家的家训在这里——”
再然后,是她在想要不要回家考公务员——有一天她上着班,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要去玩?”等他挂了电话,一玉眨眨眼睛,“那我自己回家?”
说起来,“怎么写简历”,还是张卓教她的。
喻远摇头笑。
故事在女孩回国做了小白领结束,两个人在广场的温泉散步,最终还是错过,没有相遇。
一玉坐在黑暗里看着屏幕,思绪却一直在往前回荡。
回忆里的画面一直快进,然后是他离开了,自己一个人住在破旧的出租屋里上着班。工资很低,人也很寂寞。办公室的刘姐买了一个LV,一群人围着她啧啧的赞叹。
一玉眼皮一跳。
大约是男人的气质太好,路过的几对男女都在看他。
片子节奏很慢,画面格调有些阴暗,故事也很普通——在这种快餐时代,愿意静下心来看普通人的隐秘晦涩的感情的人,实在是太少。
电影散场出来,一玉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见喻远在接电话。
喻远捏着她的手笑了起来,颇有几分得意的意味。
一玉端着茶杯闻了一下,清香扑鼻。她抿了一口,口味甘甜。
男人突然收了笑容,面上突然有了些追忆感怀之色,“说了四字家训。我们做子孙的,总要恪守谨记才是。”
什么家训?
“Alex也没陪过吧?”他突然问。
“唉,”喻远摇摇头,笑了一声,“你呀。”
“你呀,”喻远摇头笑,“韬光养晦。”
一个男人坐在茶室,看见了喻远的身影,他站了起来。握了握手,他的视线落在了一玉的身上,“这位就是嫂子吧?”
“陈一玉吗?”那边是个女声在说话,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这里是蓝岭资本,我们看到你的简历——”
是一家私人的茶室。
一玉吸了一口可乐,临近毕业的时候,他也和她一起想过,要怎么才能一起在大城市立足。
“我家老爷子那天还在和大哥说,你家老爷子是可惜了,”喻远抿了一口茶,“当年他请石老爷子进京——”
“嫂子觉得这味道还入得了口吧?”石三笑,“我车上还带着几盒,嫂子你要是不嫌弃,待会我就叫人给哥放车上,也算我给哥和嫂子的一点心意。乡下东西不值钱,也是个野趣罢了。”
喻远笑了一声,揽住了一玉的肩。
“巧了,我也在国内。”
一玉还记得那时,自己已经想好了要在阳台上种满花朵。
“别提别提,”石三笑着摆手,“喻老的心意我们懂,只是我们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
她记得很清楚,他说,先上班攒钱,然后找家里支援一点。在城市的边缘地方,付个首付,先供上一个50平方的小房子。
“他老人家让我们偏安一隅,做个本分人,也就够了。”
石三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敬了喻远一杯,“老爷子的遗嘱,我们做子孙的,也不敢违背啊!”
陪了啊。”她轻声说。
“当年我家老爷子临走的时候,”
喻远笑了起来。
当年他约她去篮球场看他打球。散场的时候他满头是汗,从她手里接过了水。
片子开始播放。
在黑暗笼罩的电影院里,她没有想起她的三个半,却突然想起了张卓。
一玉低头喝着茶,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