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跟你讲。”
再等一等,等他有把握照顾好她,他什么都愿意讲。
这十年的心酸忍耐,只想与她一人倾诉。
程真只好罢休,小心试探,“那杜师爷呢?”
“他是屠振邦的开山刀,专门拿来斩我的,你信不信?”
“我信。”
“他与我面和心不和很多年了,暂时留他一条狗命。讲到底,九龙码头那晚还要多谢你呢。”叶世文在程真脸上用力吻下去,印出淡淡红痕,“是不是波大的女人比较旺夫?”
程真剜了叶世文一眼,低声开口,“你已经入了冯家,冯敬棠也很器重你这个外甥,有这一份还不够吗?”
叶世文反驳,“不够。”
“阿文,做人不要太贪心,会出事的。”
程真实话实说。
“真真,你不明白。”叶世文摇头,“人人都讲我妈出卖色相,只有我知道她不是自愿的。我被迫认契爷,走歪路做坏事,也不是我自愿的。一百几十也能诱人去偷去抢,几十亿的地皮生意谁肯松口?弱肉强食,我今日认输,明日便尸骨无存。他们欠我的,我一定要拿回来,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拦我。”
叶绮媚在坟里沉默。
被冯大议员遗弃的女人,下场堪比社团大佬惨遭暗杀后的遗孀,叁教九流都要凑上来,肮脏的手纷纷摸进她裙摆之下。
掐她,撕她,听她哭,又强迫她笑。
那间小小士多店内,叶世文发誓要拼命长大。吃许多饭,饮许多汤,撑到胃痛也不只是为了赢冯世雄。
他要做不受欺辱的人上人。
一双母子,靠血脉延续不甘与仇恨。程真难以追问下去,唯有伸手轻轻抚摸他起伏的后背。
惯做大姐的人,既霸道又心细。程珊因各种原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她也会这般抚慰,哄小孩似的,给足耐性。
珊珊是真小孩,眼前这位是超龄儿童。
“阿文,不讲了。”
她好温柔,简直难能可贵。叶世文沉默许久,才说一句,“我没事。”
“我知道。”
程真为那道疤说的谎,也揭了他的疤。
“以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好不好?”叶世文发完脾气,竟有些挫败,“不想跟你吵,每次都输。”
当然好,好到不得了。这声线像催眠,程真也坦白,“我不想二十出头就做老母,过几年再说吧。”
再过几年,也不知大家到底是何光景,理智始终战胜情感,她谨记自己的选择。
这个诺言,虚无缥缈,直飞外太空。
叶世文却起了担忧,“那些针会不会有副作用?万一打完你身材缩水怎么办?我避孕算了。”
程真拍了他胸膛一下,像在撒娇,“……你连拔出去射都不愿意,我不指望你。”
叶世文抓紧她的双手,“你再给我些时间,最快明年,我请十个八个泰籍菲佣来帮你调理身体。保证一索得女,最好是孖女。”
“发神经,菲佣哪有泰籍的?”
“没反对就当你认了。”他伸手去摸程真的脸,又捧起,在额头赠吻,“真真,我在我妈面前发誓,我一定会娶你。”
带来的米酒是为了祭奠,倒像叶世文喝个精光,醉语连绵。
爱河里的男人,就是猪八戒与蜘蛛精共浴濯垢泉,一个字——痴。
程真霎时脸红,“乱发誓,你小心走出去就遭雷劈。”
“放心,你这么矮,不会劈到你身上。”叶世文笑了,搂着她的肩就往出口走,“见完我家长,要去见你家长了,你爸妈葬在哪里?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祭。”
程真慌了,“他们,他们葬在乡下!去不了,太远了,又要爬山又要涉水!”
她自己都不知道档案里的假父母到底身葬何处。
叶世文停步,“真的?”
程真点头,“真的。”
“想见不难,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到时候再说,今晚八月十五,我带你去裸体赏月。中意哪间酒店,望海还是望山?由你选。”
“不要,我要回家。”
“大家这么熟,我实话实说了。不是嫌弃你那间屋,但真的隔音好差。你楼上那个学生妹每次见到我,眼里都写着淫贼两个字。”
“你确实是。”
“等下我塞满你的嘴,看你还能说什么。”
“等下我就赐你做叶公公!”
“我妈还在这里,文嫂,你讲话注意些礼貌。”
午后日头破云,犹如刺客亮剑,一道道反光打在眼睑,十分吸睛。九月末,金气盛,肃杀季节,墓地被时令注入养分,薄薄灵魂从地底渗出。
一个个无形地趴在自己照片上,孩童老人,牙齿剥落,裂开嘴笑看这一男一女耍花枪。
你看,还是做人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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