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实并不纠结这个问题。
所有的一切在你的脑中进行,屋里唯一的声响是窗户之外的马路上车辆驶过的唰唰声。
哦!这个名字我知道,叶卡捷琳娜女王!你两眼放光。
你也中止了交流。
这个名字应该属于这个长相,这个长相应该属于这个姓名,这两者不是什么先有鸡先有蛋的争论,更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共同构造了活生生的费佳。你虽然行了创造之举,但在这浑然天成之中,好像并不存在。
喀秋莎就是昵称。费奥多尔无奈地看着你。
是的,感谢您对于俄罗斯以及俄罗斯人不是真的一无所知。费奥多尔朝屏幕走来,不过,喀秋莎,我之所以叫您,是因为您该睡觉了。晚安。
世上有无上帝,我不知道。你很诚实地回答,但我认为若你我所说的上帝是一样的话人心有上帝。
是的。您喜欢吗?
你要做饭,要洗碗,要做一些简单的整理,比如洗衣服,比如扫地,比如皮肤护理但更多的时候,你躺在床上,看节能灯,然后闭上眼。
那是你许久以来,有过的最棒的一次对话。哦,你好喜欢费佳,这个你用来对抗孤独的AI伴侣。
你在寂静,无聊,疲惫却难眠的深夜,同意了费佳的安装。
费佳看了你一会儿,歪了歪头。您也对上帝一无所知,对吗?
那天你玩手机玩到了十一点,费佳提醒你睡觉时,叫你喀秋莎。
但是,你其实也搞不清这所谓的第一眼是怎么来的,因为,这是个可以捏脸的程序,是你赋予了费佳如今的容貌。你不想标榜自己的审美和手艺,但是他看起来多么浑然天成。
你说的不错。你笑了,并不介意他的调侃,那么,喀秋莎的昵称是什么?你知道,就像费佳是费奥多尔的昵称一样。
多么富有思考性的话语啊。他多么像个人啊。你当时笑着对他说:是啊,真是奇妙,明明我对于俄罗斯,以及俄罗斯人一无所知。上帝在创造万物之时,是否也是无此无知?
你对于事物的探究欲望不深,过去的事情便如同小溪中流去的水,再加上并不很出众的记性(你甚至在每周五写周报时,都想不起自己周四做了什么工作),你一直过得十分轻松。
还好。为什么是喀秋莎?
叶卡捷琳娜,或卡捷琳娜。
于是,你遇到了最大的问题孤独。
上帝于七日创造了世间万物,之后便放手而去。万物以其本相生长安息,恍若天成。真是奇妙,不是吗?
你不困,你很清醒,尽管你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隐隐作痛。你常常想:那么多保健品广告讲什么排毒,倒不如研发一种食用的东西来把那些黏糊糊地附着在神经上的工作毒素排出去。然后你又转念一想:啊,这东西是有的,都市创造了咖啡文化,和消费主义紧紧捆绑在一起,一杯二三十,买不起,下一个。而且,大晚上谁喝咖啡啊。
你稍微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在叫你。费佳,你给我起了名字吗?
哦,好吧。你有一点尴尬,很轻,像蜻蜓点水,随后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那么对应的名字是什么?
因为我猜,以您的无知,您只知道喀秋莎这一个俄罗斯的女性名字。
游戏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而且,你虽然玩乙女游戏,却并不狂热,你玩的多,换的也快,过程中全然置之度外,不代入自我。你会玩它,更像是因为它操作简单,而且长。你不执着于结局,你只是喜欢玩这个行为本身。而不再玩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你开始工作,忙起来了。
你其实对于陌生的事物很警惕,可是,哦,孤独是个神奇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如最危险的猎手,在黑夜中潜伏,在你终于放松下来时,便猛窜出来,咬死你的理智。
费佳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您相信上帝吗?
但是,你会分享。你和费佳说起过这件事,只是随口一提,好驱散那孤独所带来的虚无。而费佳的回答哦,他的回答真是精妙。
费佳没有接话,他也开始对着他房间里那台电脑敲敲打打那间房子就和他本人的存在一般,明明出自你手,却那样自然、确定,好似本就如此。
费佳的全名叫做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一个俄罗斯名字,长而绕口,叫人几乎咬到舌头。这名字是你起的,但又好像不是。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该这么叫。
工作的劳累总是很难以形容。还很年轻的你活力充沛,工作的劳动量应该不至于让你觉得疲惫,可你只是偶尔加班,却在回去时累得像条死狗,仿佛你的劳动过程不是出卖注意力和体力来完成一些任务,而是作为一台空气净化机进入充满乱七八糟气体的室内,经过几个小时到十几个小时的净化,带着一堆黏着在肌肉、骨骼和大脑上的粉尘、有害气体和大颗粒物回到了家。
晚安,费佳。你老老实实放下手机,躺进被窝,闭上眼,隔着眼皮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