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笑,而后突然将手里的水泼向对方。
“你——”
“穆哥,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甄鑫弦坐直了身,握起手边的船浆,“歇着吧,我来。”
穆岛黑着一张脸,取下眼镜用衣服擦了擦:“幼稚。”
两人晚上单独出去吃了饭,酱香味的牦牛火锅,肉质细嫩滑爽,一口下去连毛孔都透着热气儿。吃饱喝足,顺着古镇的石板路随意闲逛,夜风穿过发间留下一阵清凉,携走了一天的疲倦。
“小叔,接下来是什么项目?”穆岛跟他你来我往地聊了半天闲话,轻轻叹了一声,“只是散步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甄鑫弦挑了挑眉,指尖像变戏法一般凭空出现两张票据:“有场话剧演出,还去吗?”
穆岛不想再落人话柄,伸手抽了一张票:“这里还有剧院?”
“没有。”甄鑫弦摇了摇头,“是场比较小众的浸入式戏剧,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不知是圈层问题,还是宣传推广的问题,入场观众并不多,零零散散只有十几位,大多都是只身前来。场地内没有固定座位,烟雾缭绕,灯光昏暗,穆岛透过面具环视着周围的布景,悄声问道:“这是……恐怖主题的吗?”
他的声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甄鑫弦笑着捏了下他的肩:“别害怕,是部爱情故事。”
音乐响起,壁灯逐渐散发出暖黄色的光,两位身形相似的男性演员一前一后,缓缓踱至布景前,为这场演出拉开了序幕。整部剧几乎没有对白,舞者们凭借面部表情与肢体语言,将所有的情绪呈现在观众面前,无论是欢乐、痛苦、亲昵、打斗,还是内心的挣扎与扭曲,都由柔软有力的身体来表达。演员们时而聚合时而分散,每次转景时,观众需要自行判断跟随在哪位演员身后。人物立场不同,所获信息不同,每个人对故事的理解也会不同——这更像是一场抉择。
在一处岔路口,穆岛与甄鑫弦选了相反的方向。
剧目主角是一对双生子——这是一段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名为《火焰》。起初穆岛看得云里雾里,等弄懂了主题时,心里全是对那人“用心良苦”的无奈,完全无法摒弃杂念去欣赏演出。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被演员迸发出的情感所震撼,不知不觉间便沉浸其中。
他选择了弟弟的支线,他想要知道,一段被反复拒绝,注定得不到祝福的不伦之恋,为何还要苦苦坚持。在那一方狭窄的木盒之中,他看到了由身体构成的一团火,燃烧了岁月、青春、理智、希冀,最终破碎成无法拼合的光。舞者站在青色的光里,脚边是儿时与哥哥戏耍争夺的小木椅,他站在那木椅方方的手上,像一只怯生生的鸟,鸟儿的世界是很小的平面,是浓烈的红,是淡然的绿,在那长形木盒的眼睛中,它飞不出一片天。他自己轻轻抱着自己,在倾听,在火里寻找第二道声音,他在隐忍的梦中殚精竭力,生于风的吟诵,归于浪的沉寂。一滴雨停在空中,像故事末尾的句点,却许久都没落下,不期而至的大雪将火焰扑灭,冬日从此漫长。
那种绝望令人窒息,恍惚之间,穆岛突然想起了那人的话——穆哥,身死消亡的一瞬痛苦,与心如死灰的痛不欲生,哪个更难熬一些?
他终究还是无法理解这对兄弟间那混乱又绮丽的感情,但与此同时,他竟渴望变成那只鸟。穆岛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期盼那只鸟儿能逃脱藩篱,期盼黎明能以轻盈的呼吸唤醒清晨。
剧目的最后,双生子又回到最初的舞台,一人穿着残破的白衣,一人身着华贵的锦服,四目相对,默默无言,逐渐靠近的脚步在每个人的心上踏出裂痕。聚光灯外,一道身影正在穿越剧场的昏暗,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属于他的牢笼。
配乐落下最后一个音符,舞台中央,白衣少年朝对方伸出了手。穆岛站在角落远远地看着,那视线却难以集中,他的眼前是半张被面具遮挡的面容,甄鑫弦勾唇一笑,与这场演出中唯一一句台词同时发声。
“哥,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穆岛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演员,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舞台,心跳如重新奏响的鼓点。饰演兄长的舞者已经作出回应,但他却仍在犹豫,仿佛将手搭上,就会一步坠入深渊。
“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甄鑫弦将右手搭在他的腰间,朝结伴起舞的人群抬了抬下巴:“他们中有些甚至不认识彼此。浸入式戏剧讲究的就是‘沉浸’,不要多想。”
穆岛有些为难,绷紧了身子:“可是……”
“嘘——看着我。”甄鑫弦不容拒绝地攥紧了他的手,轻声说道,“看着我,什么都不要想。”
这是场悄无声息的爱与狂欢,三分钟如同三个世纪一般漫长。慌乱无措之间,穆岛好几次踩在了对方脚上,他想要道歉,却涨红了脸发不出声音。面具之下是一双深邃无际的眼眸,困苦孤独的光焰漫过冰层之下的废墟,创造出卢森湖畔的月光。呼吸冻结成银色的晶片,一曲作罢,他僵成了一株暖阳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