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可以走的,却找了一个可以看到小院的高处。
他看到男人走到门口的沉默伫立,看到男人在院中扶着石桌的剧烈咳嗽,也看到男人放下的袖口有一抹不太清楚的红色。
心里忽然堵得厉害。
脚步不受自己控制,他就回来了。
匆匆忙忙地,鬼使神差的,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却回来了。
推开门,看到那人疲惫的背影,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想说:“我回来了。”
最终却变成了另一句话:“我看见了。”
“你……你知道神医凌介之吗?”少年开口道。
“嗯,”男人含笑地应着,“他是我的朋友。”
“我看他是浪得虚名吧?”少年忽然冷冷道。
“不,他很厉害的。”想到自己的朋友,男人嘴角的弧度就温柔了许多。
“他若真厉害,会治不好自己的朋友吗?”少年嗤笑道。
明白了少年的意思,男人微微一笑道:“这并非介之医术问题。”
“治不好病人不就是大夫的问题吗?”
“我先天有亏,不是大夫可以解决的。”
“先天有亏,后天补不就行了。”
“介之已经尽力了。”
提到自己的朋友,男人温和地笑着,这一幕让少年对这个没用的大夫越发反感。
“呵,不过是你袒护他罢了。”少年冷哼一声。
男人无奈道:“菜要凉了,先用饭好吗?”
看着男人和自己面前摆好的碗,少年皱了皱眉,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少年见男人没动,眼神露出不悦。
男人见状,动了筷子。
然而只是浅尝辄止。
看到男人没什么胃口,夹了又不吃,只是应付自己。
少年也只草草地吃了一些,开始收拾桌子。
看着如此主动的少年,男人微微笑了笑。
少年收拾完毕后,忽然道:“你刚才的衣服呢?”
“不必管它。”男人没有否认刚才换了衣物。
少年没有再坚持,只是平静道:“你该休息了,我不会逃的。反正明晚你也会放我走。”
“来帮我烧水吧,你需要沐浴换药。”
少年微微皱眉:“不用烧,冷水就行。”
“就当是多陪陪我。”
男人说完站起身来,少年看着男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你的药呢?”少年忽然问道。
“什么?”柴房中的男人有些疑惑,复又了然道,“不用。没有那东西。”
往锅里添了水,男人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介之医术高明,他的交代我都有听的。”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听大夫话的样子,在某些方面你很自以为是。”少年在灶膛前坐下,一边用打火石点燃了柴火,一边冷静甚至有些刻薄地说道。
“是吗?”男人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在你心里我是这个样子吗?”
“自以为是?”男人咀嚼着个词,有些认同道,“你的评价,倒也不错。”
少年抬眼久久地凝视男人,这个人从不为自己辩解。
言语的利刃挥向他,他总是坦然接受。
或许,在男人自己那里,他自己的苛责更加的锐利。
自己每次对他的伤害,不仅无法伤害他,反而让自己生了一肚子闷气。
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男人更多一点。
柴房里忽然沉默了下来。
柴火在灶膛里哔啵直响,火光在少年的脸上跳跃。
男人拉过一个小凳子,在少年身边坐下。
两人并排坐着,看着火光,于无声中等待。
水快沸腾了,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男人忽然开口道:“有没有想过,过这种烧水做饭的平静日子?”
少年偏头看着面目忽明忽暗的男人,平静道:“不想。我不需要。”
“那太遗憾了。我想,如果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会很不错呢。”
或许是离火光太近了,少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连左边胸口里都在发烫,烫得有点刺痛。
与身体的热不同,他听到自己的语气冰冷:“道不同不相为谋。明天之后我们不会再见。”
“是吗?我总觉得我们还会再见的。打个赌吧,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本想说:我不做这么幼稚的事。
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看了男人一眼又移开目光,看着灶膛里的火苗。
火光太灼热了,里面的枯木在燃烧,在呻吟。
“不回答便是默认了。”男人愉悦地笑了。
少年沉默着。
明明自己没有答应,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
水烧开了,少年将准备亲自动手的男人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