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葛此人,虽说沉默寡言,但并不是冲动易怒之人,从认识到现在,李咸池更是没与他正面争吵过,即便是初遇的时候,也只是他一人在发泄罢了,这样被郎葛吼,也是头一遭遇见。
可与此同时,对方周身所释放出的压迫感,唤醒了他脑内原始性的臣服欲,与恐惧。
李咸池不说话,任凭他拖着走进洞深处。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床边的时刻,李咸池忽然站住,反将郎葛拽住。
但不知是心有所应还是凑巧,佘垚忽地转过头来,眼底没有分毫情绪。曾黎不由眉心一跳,手中烟斗也差点坠在地上。下一秒佘垚却勾起唇,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佘垚看到他面露不善,急忙站起来,不着痕迹地将他去路挡住:“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与他站在一起,倒是庶出的佘垚看起来更有大家少爷的模样——同样是白西装梳油头,佘垚却凭着一对含着浅笑桃花眼,把人看得神魂颠倒。
佘垚用指关节翘着桌面,目光片刻不移那青年。
——
佘垚只是附和性地点头,表情是一贯的微笑,倒看不出持什么意见。
一直以来,李咸池都默认为平时的郎葛才是他本来的模样,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自己并不认识、了解郎葛,错将他的伪装当做了自己他本身。
佘垚迟疑了一下:“不,不,只是看见男丁,感到惊讶罢了。”
“你究竟是谁……”
而佘垚这边,跟着管家一道见完了几波应聘者,对着名单挑挑拣拣,竟是没剩下几个能用的。
曾黎急忙别过眼去,心头恐惧却久久难以抹去。
虽说战争时期男丁稀缺,可是这几日到曾家应聘的人里也不乏青壮年者,为什么看到这么个瘦弱男人会激动成这样?管家并不太信他的说辞。
在场人看着曾家两兄弟明里暗去相互角着力,却不敢吱声。
:“明天再走,收拾一下。晚上看不见路。”
“唉……现在年轻一点的男丁都参军了。”管家摸着胡须,摇摇头:“有些需要男丁的活,无人可用咯。”
曾黎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烟斗,眯起眼审视着佘垚,心说死白脸,贱种生的东西就跟贱种一个德行。
佘垚收敛笑意:“当然不会,只是大哥正休憩着,不知是什么惊扰到了大哥,小弟一时心慌罢了。”
大少爷曾黎也是一脸睡眼惺忪,又因常年沉迷声色场所,一对细长吊梢眼下密布着深深的黑眼圈,与惨白色的肌肤映衬着,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
管家想起之前主母派给佘垚的通房丫鬟都被他安置在别苑,又想起坊间传曾家二公子好男色的流言,再端详眼前的青年,心头隐隐浮现出一种猜想。
郎葛无言看着他,面色沉静,若非他手上力道之大,李咸池还真要以为他不为自己言语所动。
李咸池愣住。
曾康奇昨日才下葬,牌位刚摆上祠堂,佘垚昨日跪了一整夜,眼下仍旧有些头晕眼花。但是主母又要他和大少爷在前来应聘的人里挑几个顺眼的入府,还补不得觉。
“留下他,我需要一个照顾起居的仆人。”
“放手!”李咸池用力甩却怎么也挣不开:“我们又不熟!我就是死在那儿也跟你们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一白眼狼!”
郎葛回头,遂见幢幢光晕中,一张颜色惨白的脸:
但显然想到这一点的不止管家,本窝在两人身后的曾黎倏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抹了抹身上皱巴巴的西服,吊儿郎当往青年面前走去。
终于,郎葛像是怒了,沉着嗓音道:“我让你明天走!”
曾府门口的白花依旧没去,两只石狮脖子上各挂一朵,房梁砖瓦上扯满了白布。门口立着个黑板牌,上书“招短工,包吃住”——曾家老爷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还有各种事宜需要处理,人手不足也成了曾家人的烦心事。
跟着引路人转过照壁,一行人停在了院中央。与管家一样,佘垚的目光停留在了人群中唯一一个男丁的身上——此人体型偏瘦,身高也不算高,大概就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头发刚及肩,肤色白皙,模样清俊,穿着一身灰色的麻衣和汗衫。
“咱们现在缺个劈柴的伙计,少爷看这人是不是有些……”
这样的郎葛,并不是平时那个温柔沉默的郎葛,而是那个曾经强奸了李咸池的野兽。
而这端郎葛看见李咸池失魂落魄的双目,便也收敛起暴戾的气场,只是不曾放开钳制住他的手:“夜深了,就算要走,也等明日。”
佘垚目光一滞,“蹭”地站了起来,管家有些莫名地看了眼自家二少爷,低声问询:“少爷这是发现了什么?”
这时,院子里又响起脚步声,下一波应聘者已然到来。
曾黎盯着他的脸,半晌后两条眼睛弯起,眉毛快笑皱到了一块:“看看,我就看看,二弟怎么敌意这么大?不会是要为一个刚见面的人与大哥胡闹吧?”
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