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我和李浅良约定不在校门口见面,如果真的很想见彼此,就去江畔。我新办了一张手机卡,把新的号码给李浅良,告诉他有事就给这个号码打电话。
但李浅良的妈妈管他很严,任何外出的机会都被要求陪同。李浅良只能暂时放弃和我见面。
我不是很在意。因为我每天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从方溪那儿染上坏习惯,在公寓里供起一间画室,有模有样地支了一个画架,尽可能丰富地颜料,还有根本就不会用到但是全买齐了的画具。
方溪来我的公寓找我时,看见我晾在阳台上五颜六色的各种画纸,看得津津有味。
李郄,我没看错,你真的很有天赋。
我承蒙他夸奖,那你说天赋这东西有什么用?
方溪捡起一张我觉得画废了的星空,看了许久。他说,我工作室最近打算办一个画展,如果把你的画也挂上,遇到有缘人,就顺便卖了。
有缘人还是冤大头?我笑着问。
反正画展的场地免费提供,你要是感兴趣,就挑一些画,送来我帮你裱装。
这时我才意识到他是认真地看上了我的那些废画。
画展在一月中旬开始,我勉勉强强挑了五张自己还算满意的画,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送到了方溪的办公室。
我去的那天,齐宽也在方溪工作室帮忙。我把自己的画展开递到齐宽面前,问他,五百块钱卖给你,要不要?
齐宽眯起眼睛打量了那副画许久,问我,是你的颜料里掺金子了还是画纸掺银子了?
方溪推开齐宽,接过我手里的画,又是一番奉承:这话可不止五百,相信我,就算卖五千也绰绰有余。
我和齐宽都抱着不置可否地眼神看着方溪将那副画收了起来。
齐宽问我,你怎么也开始画画了?
我看着方溪在画堆里忙活到身影,不由得笑了,有这么大一个艺术家在身边熏陶,很难不被影响。
齐宽麻木地回想了一下他自己,他日日夜夜和方溪在一起,怎么就一点也没有被熏陶到呢?
那些画,对我来说只是一时情绪发泄的产物,可方溪那样认真地将它们裱装起来时,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情绪被赋予了从前从未感受到的价值。
我很感激方溪。如果说我是泥潭,他就是那只陶艺的手,将我这摊烂泥塑造成了尚有价值的陶罐。
这段时间,李竭频繁约我见面。
原本他只在周末约我,现在总要在下班后请我喝咖啡或者吃西餐,我因此不得不特意跑到我“工作”的西城去见他。
每坐上饭桌的时候,李竭都喜欢先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工作上有没有不顺心的事情?有没有遇到难事?需不需要帮忙?
我只是摇头,一开始觉得好笑,后来觉得不耐烦。他这副事事关心的嘴脸,以为自己在做慈善吗?
点完菜后,他也总是看着我吃饭,不动筷。我没问过他为什么不吃,一开始被他盯着很不习惯,久而久之,我开始接受这种奇怪的请客方式。
吃完饭后,李竭会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他不让我打开,却说请我保管。第一次他递给我的纸袋有一些厚度,即使不打开也大概猜到是现金。
我说万一我保管不好,弄丢了怎么办?
他笑了笑,丢了也没事,不要紧的。
后来,他每次递给我的纸袋都厚了一些,里面的现金数在增加。
但他不解释,我就心安理得的接受。我把他给的所有牛皮袋堆在房间的书架上,一直到农历新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总共收到了十三个牛皮纸袋。
那里面的钱加起来,应该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我从来没有打开过,只是让它们待在那里,假装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