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巧可,我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巧可笑盈盈地支持我,还问我卖不卖公寓。
我说如果是她要,我愿意卖。
巧可把她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四万八千八百三十一元,离买公寓的钱还差很多,她说她赚了钱会继续还我。但我并没有要更多的钱。
我告诉她,我离开的那天希望她去送送我。巧可说她当然会来送我。
我要离开夜场,老板并不惊讶,她说,当初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走,只是晚了许多。
彻底离开夜场那天,我把所有的旧东西都丢在门口的绿色大垃圾箱里,我走在夜晚城市的街头,看见早已看过无数次的灯红酒绿的光影,这一刻我我才感觉到自己不仅和夜场那个地方格格不入,和夜场外面的世界依旧格格不入。
我好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幽灵,没有身份,没有目的,我厌恶阳光,我残喘于黑暗。
我想坐飞机离开这座城市,我想飞得远一些。
起飞那天,巧可来送我了。
站在安检口,我看着她那张纯洁无瑕的脸,轻轻在她的脸颊点了一个吻,她在我回身之际拉住我的手臂,主动凑近身轻轻地吻住了我。
我们紧紧地拥抱着亲吻着彼此,像梦一样缥缈,等我醒来时巧可和那座城市已经被远远地落在了云层之下,窗外的阳光变成一颗夺目的火球,晒得我的脸颊发烫。
我要飞去的城市,是当初母亲死也要到的地方。我下定决心去找我的父亲。
我承认,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见他一面。想知道他怎样地活着,怎样地过着摆脱了我们母女的生活。
下了飞机后,我打车直奔餐巾上的地址,在街口下车,拖着我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他家的门口。
那是一座独栋的三层小别墅,有一间院子,院子里种了两圃月季,有粉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蝴蝶和蜜蜂来来回回地嗡嗡飞窜。
我站在院子的栅栏铁门外,听见从客厅的落地窗里传来他们的欢笑声与说话声,他们围坐在茶几前,吃着水果,看着电视。
好温馨的生活啊,那是妈妈渴求了整个生命的日常。
那一刻我才改变心意,我贪婪地想要报复我的父亲。
他为什么可以理直气壮的拥有这一切。我要去报复他,报复他所拥有的幸福。
我知道我很糟糕了,我很坏,我自私恶毒,我无法得到的那些幸福,他拥有着,那我就亲手毁掉。
我已经不再年轻,但我和妈妈一样,长得并不平凡,从前,我一直在利用我的皮囊我的身体,或许往后的这一辈子,我都要这样狼狈地利用着自己而活着。这是我仅有的筹码,也是我可以报复他的最好方式。
在他家街对面的墙上,贴满了房屋出租的广告,我随意选了一个播打出电话,房租便兴致昂扬地约我看房子。
很快,我在他家对面的那片群租房里租下一间几百月租的小单间,在那个他不知道我存在的房间里,我会好好的,用心地策划一切。
如果一个人他还活着,即使是痛苦的,那也是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有了意义,连痛苦也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