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初顺势从人群中冲撞出一个缝隙来,跌跌撞撞之中,她已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此时才能看到那个拉着她的身影,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以上,但她几乎是一眼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又是他,自从父母被杀之后,每次在自己生命最危急之时,他都会出现,且如此准时地出现。
她顺势踮起脚来向楼梯处望去,那里可怎么下去,一层层的台阶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大家都随时做好要逃跑的准备。
然而,紧握住她手的那个人却并不打算向那里前进,他拖拽着她竟挤到了围栏边上。
方子初这才来到他身边,两只躯体被撞得紧紧贴在了一起。她艰难地转头去看他,看到他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的侧脸后笃定,这个人就是肖凉。
肖凉向底下看了一眼,之后便抬起一条腿,踩在了红木围栏上,另一条腿也迅速地踩了上去。整个人蹲立在围栏上,没有一丝摇晃。他双眼平淡无波地看着脚下的一楼地面,纵身一跃,两只脚仿佛有弹力一般,轻巧而稳定地落在地上。
不仅是方子初,他们身后的观众中不少人都见到了这一画面,从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呼。
肖凉一落地,转过身两手抬起,微微张开手掌,眼神笃定地看向仍停在围栏里边的方子初。
方子初向下望去,眼睛丈量着这里距离一楼地面的高度,怎么说也要有三四个成人摞起来那么高。她不禁喉头一滚,咽下一口唾沫,僵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也跳下去。
而此时,她眼角余光扫到了二楼右侧那八个江如海的亲兵,竟都端起了长枪瞄准了仍在一楼原地不动等着她跳下去的肖凉。她的心砰砰跳得更厉害了,心一横,也学着肖凉之前的动作将一只脚踏在了木栏上,然而就当她把另一只脚也费力抬上去时,没把握好平衡,双脚都踩空了,整个人直直地落了下去。
她瞬间认命地闭上了双眼,迎接她的却不是冷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温软的怀抱。原来是肖凉早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开双臂、双腿下蹲接住了她。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一双沉静的双眸中倒映着自己略显惊慌的表情。肖凉没有说话,将她轻放在地面上,仍旧牢牢地牵起她的手,拽着她迅速向大门处跑去。
警备全部集中在二楼,买了站票的观众基本上都在舞台正对面的看台和楼梯处挤成一片。一楼只有台前数十张整齐摆放的桌椅,除此之外,显得较空旷。
坐在一楼的观众们不少都看到了这惊险刺激的一出戏码,纷纷瞠目结舌。还有一两个平时爱砸陈瑶青场子的泼皮叫了两声好,互相道:这他娘的不比台上的戏好看?
二楼江如海的亲兵们仍旧瞄准着楼下的两人,一副准备开枪的架势。江如海看着他们皱眉道:顾师长就在后面看着,你们万一打伤了平民,岂不是让我为难?
这几个兵里为首的是他平时最为信任的一个副官,他唯诺道:可他们溜出去就不好办了啊。
江如海悠悠地说:我早就在后巷把你弟弟的一个排安置好了。我想他已经听到这里面的动静了,等这两个人一出去,就会被打成筛子。接着他轻笑了一声,这一两个黄口小儿,也敢在此撒野,真是勇气可嘉啊。可惜人光有胆量也只能被叫作莽夫
肖凉牵着方子初跑至戏院的门前,突然说了句话:枪给我。
方子初气还没喘匀,右手战战巍巍地去腰间把枪摸出来,递给肖凉时手仍是抖着的。
肖凉接过枪,跟她说:外面十有八九会有他的兵,我把他们引开,你就尽快回旅店。
方子初愣道:那你怎么办?
他一脸的满不在乎:看个戏而已,他不会带多少兵来的,最多也就二三十人,够我应付了。说完,他便挺身向前,立在方子初身前,一脚踢开门。
外面果然守着一溜兵,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将戏院的前门外通通围住。但是他们刚刚反应过来准备架起长枪,肖凉就已经举起枪以迅雷之势一个个打碎了门对面街上的几盏路灯。一下子失去了照明的护兵们都慌了起来,他们只能依稀通过从戏院窗户里透出的电光来分辨这两个出门的人。
可就在他们需要反应的那几秒钟,肖凉已窜出几步,将方子初带到了戏院和旁边一家商铺中间的一道窄巷处,他将那把枪递出去,示意她赶紧从后面溜走。
方子初压根没伸出手来去接枪,她只是直视着肖凉的眼睛问他:为什么这么帮我?
肖凉的眼神竟难得地躲闪了一下:碰巧看了这场戏而已。他拉起她的一只手,将她细白的手掌摊开,把枪塞到她手里。方子初完全拗不过他的劲力,她听到他在耳边说:后巷可能还有人,你必须把枪带在身上。我还有一把刀。两个人在一起,我施展不开。
她抬头,他只不过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看着他线条坚毅的下颏,她忽然感到内心平静了下来。原来能让她心安的,除了鹦鹉洲上的那段箫声,还有一个和她素昧平生、不知来处的人。
方子初手里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