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稀得管了。”
“可不,都20了。”我问李家纯:“家里嫂子跟那几个孩子都挺好吧?”
李家纯说:“那几个还行,就是睁开眼睛就吵啊。你说一窝丫头蛋子,再加上他妈也跟着闹,咱家是整天就跟唱大戏的似的。瞅我造得这样儿,都叫她们给我磨完了。”) b/ T e" L6 ~7 U3 U
“呵呵。”我说:“你在队上干着会计,这干好好的,你咋又想起来赶大车了呢?”' G0 N/ z( r0 G3 r6 `3 Y
“你看会计那活儿好?我看不咋的。”李家纯说:“我瞅赶车比那强。大鞭子一甩,离家远远的,我还能有个活动气儿。下晚黑儿,回家一睡,省得她们在我眼巴前晃。眼不见心不烦啊。”这就问我说:“再没看看你叔去?”
第二节
一提老叔,我这心就翻个儿。那几年,老叔那罪遭的啊,别提了。56年老叔挨斗,叫老叔交财产。可厂子早交了,房子也交了,单位也上安东去调查老婶,老婶也 早去外国了;老叔也真没啥可交的了,再交,就得交他自个儿的工资了。这就还是叫老叔写检查,还是拉这老叔去挨斗。那天,老叔回家,我看老叔脸上整个一个乌 眼青,就问老叔:“又挨打了。”老叔点点头。我问老叔:“打得厉害不?”老叔摇摇头。我看老叔裤腿子那有血,就叫老叔赶紧上炕把裤子换换。老叔不敢落炕。 我扶老叔趴炕上,慢慢地给他扒外裤和秋裤。这一扒下来,我一瞅,天啊。裤衩子通红,都粘屁股上了。再看老叔後屁股,整个都成了紫茄子色,屁股子肿老高,渗 着血。瞅外裤跟秋裤都好好的,一看就是给扒了裤子打的。到下晚黑儿,老叔趴在炕上,是连吐血再拉血。我就知道,老叔屁股上,那是轻了,他八成是有了内伤, 我这就赶紧拽老叔上医院。老叔说啥也不去,他说,他心里有数。就那样,第二天老叔还得去上班。我拦着老叔说:“不行,这班咱不上了。我能养活了你。”老叔 苦笑笑说:“不是那个事儿。”我心里这个难受啊,就核计,写检查,挨斗,这就够熬糟人的了,这再加上隔三差五地就打一顿,还往死里打。老叔到底是犯了哪一 条啊,你要财产,财产都交上去了,你还叫咱咋的?我这就上老叔厂子里去找,开始,厂子领导还见我,也冷着脸跟我说,要我配合组织多做老叔的工作,要老叔早 早把问题交代清楚。我说:“那不都说了吗?”领导听我这一说,就再也不见我了。我就去找张保生。张保声也不见我,就是见着了,也跟我打官腔。
下晚儿,老叔抱着我说:“好全子,听爸话,别再去厂子找了。”; ~' @& x2 h3 d& [9 q z) B
我说:“我看不下去,这一晃都快二年了,到底算咋回事儿啊?”
老叔说:“到底是咋回事,我也整不明白。这二年,我翻来覆去地写检查,没人信我,惟独你……”他搂紧我,在我後脊梁那摸唆着说:“我就想,为你,爸也得活着……”' N& v, m. W- {7 _: q( B
我听老叔这话说得挺森人,赶紧捂住老叔的嘴说:“爸,你千万别多核计。我信你,川子舅跟大头信你,郎师傅信你,师娘跟二倔子也信你;长眼的人都知道你是啥人,除非他是瞎子,除非他是故意刁难人。”
我说:“好爸,你可千万别往短处想啊,我还指望着你呢,没你,我咋整啊。”. C0 }( H/ y5 y7 F* p" y) X
老叔说:“好全子,别人我到没多想,刁难我,我也认了。唯独你,叫我舍不得……”老叔抱紧我说:“儿呀,爸在外头再受难为,回家,只要一抱着你,就都解了。”: m `* W4 N3 y* p ]
我真想哭,心里是又难受又高兴,难受的是,老叔就这麽不明不白地受难为,你说他这都奔60的人了,他做的那些个好事,他辛辛苦苦这麽多年,咱就不说了。再 咋的,也不能这麽折腾他,也不能撕他的脸,扯他的心啊。这高兴的是,老叔这麽难,心里还挂挂着我。我就核计,要是我能替替老叔,多好。我拱在老叔怀里说: “好爸,再受啥难为,你别老这麽憋着,就拿我撒撒气。打、骂、甩脸子,咋的都行。只要你心里头能好受点儿,我……我就……”我哭了,说不下去了。( L- a/ R$ T4 m
“哦哦。咱不哭。咱不哭。”老叔哄孩子似的拍着我说:“有你,爸啥都能忍。”1 c% z2 h9 U1 M. M0 j$ e
我哭着说:“爸,瞅你……你一句埋怨……怨的话都不说,一句气……气话都没有,呜呜……,我心里头……比……比看你挨打……挨打……都难受。呜呜呜……”
後来,郎师傅也跟我说,叫我别再去厂子了。我说:“咋的?”郎师傅说:“你去一次,你叔就多遭一次罪。”转年开春,老叔又从反动资本家变成了右派,没出一 个月就被发配到黑龙江克东县一个农场去劳动。克东离咱林甸老家不远,也就200多里路吧,那里老早就是个兔子不拉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