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白无暇的一双手,没有咬痕和血痂,没有熟悉的疼痛,真不习惯。就连……锁骨上的痂也褪了,手指摸上去很光滑,一点印记都没有了。他莫名的感到烦躁,有一刹那想要拿刀子割开指头,他需要维持熟悉的痛感来营造某种被陪伴的错觉。
他的同学趴在前排掐着手指头算算,惊叹不已的发现江霁辰入学半个月以来,除了偶尔跟先生说过几句话之外,竟然没有再听到他说一个字,真让人叹为观止。
午间休息时间江霁辰出了书院,自然没有人上来问候一句,他在门口付钱上了一辆简易的马车,让车夫送他去了一个老师傅家里。
更绝的是他连目光也不曾落在某个人身上过。
次日再去书院,江霁辰眼圈下挂了一圈显眼的青黑。他已经连续多日睡不好了,昨夜尤甚,睡眠不好使得他在书院更加沉默寡言,浑身上下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且小吃也没有再吃,整个人没了半缕烟火气,更让人望而却步了。
江霁辰不想睡觉,看书到半夜,守着灯火常常想到别的地方去,出神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手上。
江霁辰自觉完成一件大事,心上略松了些,终于从连日的郁郁寡欢中挣扎出了一口活泛气。
……江霁辰脾气挺怪的。
梦生翻窗而出,一手攀上屋檐,轻松的爬到屋顶上,沿着屋脊走了一遍。她的卧房是西厢房,后面靠围墙,墙角有棵大榆树,梦生跃下屋顶走在
看到江霁辰的瞬间老师傅便拉了脸要送客了,这个年纪的小公子绝大多数都是要雕个小动物或小姑娘的像送人,还专程要贵的来表心意,腻腻歪歪,没什么意思。
难度很大。
九月的圆月难道就差在哪?
这还真是第一次见,老师傅不由自主看向他的手。
“我知道,”江霁辰眸光软了些,“但我要读书,不能日日伴在她身侧,所以才订这个给她。”
江霁辰踟蹰了下,轻声说:“是送人的。我不急,师傅可以慢慢磨,我只想要精细些……不过是有个小姑娘喜欢我的手,所以雕来送她玩。”
……他说不上来哪里怪,送给别人收藏自己的手,反正就是觉得不正常,但这单生意又很有诱惑力。老师傅接下了,给他泡了茶请上座,开始拿软尺测量长短。江霁辰折起袖子递出手给他量,从手腕、手背、每一根手指的指腹和每个关节,数据写了满纸,过程漫长枯燥,老师傅说,“我还有别的定制在做,这双手尽量赶在一个月内做完——到时候可以送到您府上,您留个地方就行。”
月亮每月都圆,旁人早已熟视无睹,只有少数深夜无眠的人会静悄悄的看月。
十五这天晚上,月亮再度由缺转圆,一轮冰盘似的悬在树梢。
从小培养的习惯真的会上瘾——这种不好的习惯一旦成瘾,更难戒掉。
江霁辰不肯放弃,单刀直入恳求道:“我想请师傅雕一双我的手——时间和订金都不成问题,只想要加上机关可以活动开,最好能尽量像我的真手一样活动,您看可以吗?”
——没有了她的痕迹,才会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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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霁辰本来想让他直接送到梦生手上,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该自己验验货,“多谢师傅,我自己来拿。”
老师傅咳了声,眼睛乱飘,“小女孩可能还是更喜欢玩真的手。假的毕竟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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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傅很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女孩子大约不会喜欢这份礼,他还力求能雕琢上色像真手一样逼真,到时候承在盒子里送给人家,打开看很吓人的。“送她玩”这个话说的就更奇怪了……他不觉得有哪个小姑娘会拿着一只假手玩弄。尤其晚间,躺在床上拿着这东西玩真的很诡异。
白天一整天都在书院,晚上回家还有功课要做,偶尔父母还会来抽查,如果他不刻意去她们家,真的是一面也见不到。
八月的圆月确实美。
这位老师傅雕刻技艺高超,还会制作精巧的小机关,在城里向来是客单排满的那种名气,因此对待客人很是任性,许多单子要不就丢给他的学徒,要不就直接拒接,主要看要雕的东西他感不感兴趣。
小公子的确是有一双顶漂亮的手,不仅纤长笔直、温润如玉,浑身骨相也出奇的漂亮,而且皮肤雪色无暇、精致到手指尖,简直生成了收藏品的模样。
不说话,也不看人,我行我素,非常淡漠。有时候回头看他,会看见江霁辰拿着笔很优雅地坐在那里,肩头放松,显得有些惬意,仿佛他正独自坐在鸟语花香的森林里跟先生一对一授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被阿生噬咬并不是很难忍受的痛苦,他逐渐接纳了那种痛,手上虽然在痛,心尖却是酥颤着的,在这种行为里获得了心照不宣的“被标记感”。
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心生病了。
他有点动心,但又觉得太复杂,口中忍不住地问道:“公子想要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