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从王三郎温润的语声中回过神,才想起自己已经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了许久,再转了转念头,突然想起来,这个人好像是和自己定了亲,念头转了几转,面上也跟着泛了红。
疼惜。
婷姐姐对她说,我们为什么那么喜欢邹家大姐姐,就是因为她虽然是名武将,可她脱了那身盔甲之后,还能够过着琴棋书画相伴的闺阁日常。她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生生死死的大风大浪,目送了多少亲人战死沙场,还遭遇过大婚当日脱了红装换铠甲,却还能冷静自持。
王三郎听了她这话,就知道是一入了大营便径直过来的,只怕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连忙转身倒了盏茶,递到秦念西手上道:“你先坐下喝口水,再去洗洗,跟着侍候的人呢?”
他的目光落在她还挂着尘土的肩上,玄色的道袍上都是灰,他忍不住抬了手,想替她拂去那些灰尘,她却好似能感觉到一般,往旁侧躲了躲,他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秦念西转过身,立即便明白了他想干什么,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路上赶得急了些,送信的人说是老祖宗急召,噢,对了,我们家老祖宗呢?王三哥哥见过他老人家了吧?”
那一天,她抱着婷姐姐痛哭了一场,邹家大姐姐是她重活这一世,想救的人里,唯一一个眼睁睁看着她死不瞑目的,她就死在她怀里,她从未想过,前世里看过了那么多生生死死,就连王三郎没了的时候,她也都是懵懵懂懂,好像一场梦一样。
从前,他从来没有穿过这样颜色的衣裳,永远都是一支白玉簪绾发,眉毛很淡,肤色极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色也很淡,淡得发白,只有那双眼睛,和前世里一模一样,看着你时,只叫你觉得那就是闪烁着星辰的苍穹,不知不觉就被融入了那苍穹包裹的暗夜。
这么一来,王三郎接了账房,便是他身边跟来那四个小厮,都被赶鸭子上阵,补了管事缺。
秦念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忙碌是一回事,更多的还是难过,那些天婷姐姐天天给她吃清心丸和还魂丹,可她依旧是心中满腔的仇恨,只感觉把自己都快烧炸了。
秦念西接了那冒着热气和清香的茶水,只觉确实是渴了,小口小口喝了,又笑道:“伤兵太多,人手不够用,我和婷姐姐是跟着回来拖粮草军需的队伍回来的,一路上走得有些急,婷姐姐去放行李去了。”
她从未想过,竟有一日,她亲手治好的,那么鲜活可亲的一个人,就那样,在她怀里,睁着眼睛,喉咙里发着齁齁的声音,就那样没了……
那一日灭那天神大阵的时候,本来道齐是没有安排她的,是她自己非要去,后来还是婷姐姐在老祖宗面前讨了示下,才让她去了,回来之后,道齐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说了她,你若是要继续这么疯狂,贫道便要讨了老祖宗示下,送你回君仙山养病。
秦念西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才借着行礼掩饰了突然泛上心头和面庞的那些羞涩,对,是羞涩吧,从前世到今生,第一回 清晰地知道,这种感觉叫羞涩。
这北地的大军,阵前到似乎是不缺人,可这后方这份缺人,王三郎也是深刻地领会到了。原本张家那些管事,个个都是精明强干的,可伤员太多,他们基本上都是知医识药的,补上去都是个现成的大夫,尤其是先头,使那示弱的障眼法时,简直是惨不忍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事就都当大夫补了上去。
秦念西有些不敢认,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前世里那些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王三郎,穿着一身张家管事的灰布长袍,头上只一个木簪绾了青丝。
喝完那盏茶,秦念西才从先前的惊讶和尴尬中缓和了过来,语气也恢复了从容。
“王,王三哥哥,怎么是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怎么来了这里,这里……”秦念西说出口的话,竟觉得好像不是自己说的一般,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
原来,不生病好好长大的他,是这个样子,肤色不是从前那样孱弱的白,而是偏向于泛着康健的小麦色,发如浓墨,一样乌青的眉峰极为挺括,高挺的鼻梁并不陡峭,应该是圆润宽厚的鼻翼,中和了那丝凌厉,嘴唇是健康的红色,下巴那一点点长而微翘的弧度,给他平添了几分俊俏……
王三郎绕过书桌,往前迈了两步,正好看见秦念西耳尖上的红色,再听着秦念西那语声中的局促,心下微微动了动,她和他说话的语气,到底和从前那一片恬淡坦然,甚至偶尔的打趣,很不一样了……
“阿念,你瘦了许多!”对视良久之后,王三郎才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怜爱。
王三郎坐到秦念西旁边的椅子上,了然地点了点头道:“能体会到,我比妹妹来的早些,我来的时候,去前头看过一回,哀鸿遍野,大夫们都熬红了眼,总算是多保住了一些性命。我听老祖宗说,妹妹是跟着大军进了素苫的,前头也忙得很吧,妹妹瘦得厉害。”
秦念西一边说,一边往旁边再退了一步,自己给自己掸着灰。
她是邹家长女,是带兵的武将,更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