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从一色糕点中,选了四块不同样式的摆在林之倾面前,而后收起漆盒,收进柜中。
她极为难得的未有异议,视若珍宝的捧起糕点,边吃边数,突然问道:“北靖余党又是如何千里迢迢潜伏入城的?纵使有伪造的入城路引,可在城中怕是无法久藏。”
盛京不同于其他都城,外有羽林巡防营,内有武候管辖,不仅严防死守,还有隔三差五的户籍盘查。此地繁华似锦,富贵遮天,百姓家虽有不少外地过来投奔的穷亲戚,然而大多无法久留,以致盛京城内人员流行极小。各家各户皆是知根知底的旁邻,若有哪家混入了陌生人士,不等官府查问,早被传得人尽皆知。
“也许他们并不是藏身于城内呢?”李胥从未细思过这个问题,被她一问,沉吟片刻后,随口提了另一种假想,但此言却恰恰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瞬间,旋即一个激灵,正色道:“约莫半年前,巡防营曾在城外发现过,类似流民途经留下的各种痕迹,那时我奉命前往武候府打听过此事,得知城内未见异常,此后便未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林之倾若有所思,喃喃道:“半年前啊……那时玲珑阁刚巧被窃,也正是那时候,元昱和周亦涛因故相识。若假定三月前后,北靖余党受元昱指示,开始逐步在城外潜伏,穿衣住宿这些还好说,可人总是要果腹为生的,京郊的平原山川别说猛禽走兽了,怕是连报喜的鸟儿都见不着几只!难道这些人还能如神仙一般,吸口气便能长生不老?”
这场惊险却又破绽百出的秋猎刺杀,在林之倾、李胥二人的谋谈中,正渐渐撕开面纱显出真容。
李胥谓叹,自己从未经历过食不果腹的日子,自然也想不到这些细节,相较之下,元昱倒是思虑周到,他嗤笑道:“要真是神仙,元昱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不如买些供品,燃些香烛,双手合十诚心祷告便可心想事成了。”
这句无意间的隐晦暗讽,冥冥之中恰如一支利箭,不偏不倚正中靶心,一下点醒了林之倾,她的双眸熠熠生辉,吞下最后一块糕点后,从圆凳上惊起,拍手惊呼道:“我明白了,是文桦寺……和尚!”
她一蹦一跳,转了一圈坐到榻边,抓起李胥双手,开始条分缕析道:“梓清,你听我说,这北靖余党,极有可能是分批潜入的,他们就藏身于文桦寺中!大卞曾说过寺里突然多了许多新和尚,那文桦寺干了这么多年阳奉阴违的害人勾当,自然与官府中人有勾结,户部和武候都会刻意避开此地,寺庙便成了他们最为妥当的庇护之地。
那段时日,京郊频发多起掠财灭门案,亦是余党们所为,他们初到盛京,饥饿疲累之下,偷入民宅而后起了歹念,又恐官府查案发现端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光了活人!”
听其一番详解,李胥随着话音跟上了思绪,脑中渐渐清明起来,一面赞叹道:“兰若不愧是文曲星转世!”一面顺着思路,抽丝剥茧,“如此看来,当初周亦涛亦非平白无故的出手相帮,他不辞辛劳帮兰若处理京郊灭门案,乃是受了元昱嘱托,若那民宅里遗漏有蛛丝马迹,便命他出手毁了证据。”
“文曲星可不敢当,我怕折寿……”林之倾实话实说道:“是燕漪在狝苑追捕刺客之时,曾信誓旦旦称其中一名刺客是个还俗的和尚,适才梓清又提到甚么烧香拜佛的。我的脑海里电光火石间,竟一下想到了文桦寺,经推敲,许多细枝末节的小事便自然而然的串起来了。”
第五十二章
细思之下,这几月来的诸事诸人,竟是环环相扣,令人不寒而栗,提及燕漪此人,李胥的脸色却不由地往下一沉,隐秘的不安如蚁噬袭身,令人如坐针毡,他扯了扯嘴角,神色和缓了几分,笑道:“燕漪有没有谈及其他的事?”
“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我大多忘了,没放在心上。”
“哦……我的伤已无大碍,再过几日就可下床了。”李胥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侧过脸,直视着林之倾,道:“兰若,随我回瀼都,好不好?”
李胥无端问出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可谓是随心而为,脱口而出,他怔了怔,只听林之倾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道:“我终于可以告老还乡了。”
李胥听到那个“乡”字,没来由地心口一紧,一阵无法自抑的悸动从心底溢出,充满整个胸口,他故作调笑道:“是衣锦还乡……兰若还没到告老的年纪。”
“可我还没攒够银子,何来的‘衣锦’一说?”
“让刘伯给你备!”李胥豪气万丈道。
林之倾轻哼一声,随即追问道:“为何突然决定回瀼都了?”
“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一路,你我二人又都险些命丧于元昱之手,不如避其锋芒,以退为进,没必要与他虚耗精力。让元昱自以为得势,京中没了他所顾忌的人和事,必会加快步伐实行下一步阴谋,吾等只需静待时机,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李胥此举倒是出乎林之倾的意料,他一向有仇必报,况且他年少离家,对盛京充满了别样的依恋,不会轻易说出离开一词,但李胥这一番审时度势,的确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