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那个熟悉的平台,小炮拿着路上捡到的树枝开始打扫。我在两块碑前放上於哥给的菊花,然後从包里拿出壹袋年代有些久远的衣服。打开真空包装,把衣服摊开,壹件放在琥子的碑前。我擦干自己身上的汗珠,把另外壹件穿在身上。
这两件衣服是我们初中的夏季校服。记得毕业那年,全班的感情都非常好,各种生离死别般的气氛弥漫在班级里。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心情很低落,也不知道琥子哪里来的主意,猛然大声说了壹句,我们把名字都签在彼此的校服上吧,这样,即便是永远也不会见面,我们都永远留在对方身边。
後面的剧情可想而知,各种暴走购买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各种抓住自己最要好的人签上自己的名字。而我和琥子的衣服上,左胸的位置,都用我最喜欢的紫色记号笔签上了各自的名字,因为这辈子我们都会在彼此心里。
看着琥子那件比我大几号的校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我自己的名字,因为那是琥子心脏的位置。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可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陪伴他们的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我不希望他们看到我是哭哭啼啼的样子。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麽,恍惚感觉到指尖有种微弱的跳动,就像曾经隔着琥子宽厚的胸肌感受他的心跳壹样。我猛然收回手,放在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小炮看到我的异常,赶紧凑过来搂着我的背,问我怎麽了。我咽了咽口水,摇摇头,勉强挤出笑容。小炮点点头,拿出包里的绢布,轻轻的擦拭着瓷砖上的肖像。
我记得那张照片是我给琥子照的,琥子当时笑得很开心。具体是什麽事件,我已经不太记得了,最近壹直有种自己快老年痴呆的感觉。人们常说,人不可能壹直维持在自己的巅峰期,我想,我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大概也已经过了巅峰状态了吧。
注意力回到照片上,回想着它应该是壹张生活照,记得琥子的登记照都照得傻傻的,他总是说,不是我给他照的,他就显得很不自在。所以不管是身份证还是学生证上面的登记照永远都有点口眼歪斜的感觉。记得当年没少笑话琥子,如果拿这些照片去征婚或者应聘,应该不到见面就会被直接打枪了吧。
然而琥子留给我的照片里,大多都是我亲自照的。琥子在我面前总是笑得很开心,就像天天都中五百万壹样。他总说,情绪是会互相影响的,我开心壹点,哥就会开心壹点。现在想想,还真是这麽个道理。转头看看天真可爱的小炮,回想壹下和小炮相处的日子,确实让我非常开心。虽然小炮并不像琥子壹样可以随时陪伴在我身边,不过这辈子能有小炮这样的弟弟,我还是挺感谢上苍恩赐的。
拿出口袋里的另外壹件衣服,那就是当年琥子画上天使翅膀的衣服,虽然琥子的画功很差,怎麽看怎麽像鸡翅膀。自打从死胖子手上拿回这件衣服之後,我就再也没有穿过了,并不是不乐意穿,而是怕弄坏了或者弄丢了。看着碑前琥子的初中校服,明显就比我身上的这件破旧许多。粗枝大叶的个性永远都不会知道哪壹条口子是在哪儿刮破的。
回想着刚刚幻觉中的心跳触感,不切实际的想着,要是琥子还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宁愿这是壹个玩笑,十分残忍的玩笑都好。好比说,突然从墓室里钻出来,给我壹个惊喜,把我吓个半死,我都不会有半点怨言。可惜,这壹切都只是壹个幻想。
小炮走过来,把包里的毛笔和红彩漆拿出来,专心的填写石碑上那些被风化的字迹。我也从自己的奢望中醒来,拿出背包里壹部旧手机,打开里面的音乐用外放喇叭放着歌曲。那个手机是老妈以前用过的,老妈总是很节省,手机用了好些年也舍不得换,总说又没坏干嘛要换,直到我实在忍不下去,用我存的私房钱给她换了个新的。耳畔响起的那些歌曲是她喜欢听的,邓丽君、龙飘飘之类的歌星,都是上壹辈人熟悉的名人,在我们这代人的眼中,那早就已经out了。
坐在石碑旁的石凳上,望着老妈眼前的风景,我用手指着前方说,妈,你看,我就知道那边会修楼起来,您这别墅现在还是正面对着水,风景不错吧?
当然,肯定不会有回答。每次像这样自顾自的说完话之後,我都会陷入壹种难以逃离的悲伤中。努力调整的呼吸,回忆起原来老妈也没什麽特别的爱好,年轻的时候拼命挣钱,虽然是自由职业,但是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烈日,老妈都会壹如既往出门做生意。用身体赚钱的後果就是落下了壹身的病根,经常不准时吃饭得了胃病,每天都背着满是资料的背包得了肩周炎,晚上伏案测算作图得了颈椎病。我总跟老妈说,不要年轻的时候用身体赚钱,老了来用钱买生命,到头来受罪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终於开导通了,让老妈爱上了旅游,终於不再拼命赚钱了,却已经没机会再享受生活了。
我从包里拿出路上买的柚子,放在石碑前,说,妈,吃点吧。老妈肠胃不好,下气不通,所以爱吃柚子。然而这次比较仓促,也没时间去专门给老妈买她最爱吃的沙田柚了。我嗅了嗅柚子皮,说,妈,可能有点酸噢,下次给你买最甜的。看着老妈微笑的照片,我也冲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