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来,卡在要发作不发作的关头上,看上去有些尴尬。“你现在这样什么都瞄不准,”它干巴巴地说,“我打赌你会先射中自己,然后射中哪个路过的倒霉鬼的屁股。放过自己的脚背好吗?”
它说了一个很蹩脚的笑话,那姑娘破涕为笑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哇哇大哭,一头扑进177怀里。177小心地抱住了她,轻轻拍她的背。它伸直了手指,用掌心去拍她,这样尖尖的爪子就不会抓破姑娘的衣服。你突然想,要是它抱住的是你的话,它大概不会这么好心。
你摸了摸你的胳膊,那里在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事到如今,177对那个女孩莫名其妙的温柔耐心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还有别的,某些……更不对劲的东西。这不对,恶魔不该这样对她说话。你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冰凉滑腻的东西趴在你背上。
你隐约觉得自己察觉了什么违和之处,那征兆还不够明显,不足以让你清晰发现——又或者你只是下意识回避着它。
他们在小花园里浪费了接近一个小时,姑娘终于去附近的电话亭联系了父母。177把她送到了这条街的尽头,在靠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之前停下。那姑娘已经清醒了很多,开始为糊在他胸口的眼泪抱歉。
“你人真好。”她说,“要是你不像我爸那么烦,我一定要跟你约会,我说真的!”
“先成年再说吧,小姑娘。”177说。
“要是你是我哥哥就好了,我一直想要个哥哥。”那姑娘自顾自地说,“你这么帅,又高,有肌肉,脾气又好,啊,真好。”
“……”
“艾米不是个婊子,比利才是,艾米跟我一样被骗了。她还怀了孕,好可怜。”她絮絮叨叨地说,“如果你是我哥哥,你会帮我揍比利的,是不是?”
“是的……我会的。”177低声说,颤抖着吸了口气,“我得……我得走了。待在便利店里,等你爸妈来接你,别跟陌生人走,好吗?”
“你说过很多遍啦!”姑娘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歪歪扭扭地走进了便利店。
177看着她进去,站了一会儿,自己转身,快步走进树木的阴影中。它走得很快,越来越快,渐渐像小跑一样,迅速地逃离了街口。你藏匿起来,等它从面前跑过,听到它喘气的声音。它的脚步与呼吸都变重了,拖着的银链开始互相碰撞。你觉得再这样下去它很可能绊倒自己,它也的确摔倒了。
那恶魔向前跌倒在地,趴了好一会儿。它没站起身,只是维持着跪坐的姿势,肩膀垮塌下来,垂着头,看起来耗尽了力气。177环顾四周,蓦然停下,多么巧合,它又跑回了你的屋子门口。
这发现让它挣扎着爬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又往前走了几步。它在你院外十几米的空地上又一次停下,靠着行道树,慢慢滑了下去。一个恶魔的体能不该如此弱,可它看上去就是一步也无法再挪动。你看着它的脸,心中一突。
你认得出这种表情,这种表情在说177刚才劝慰女孩的所有话都是狗屁,就算喝热汤,洗澡,去睡觉,明天一切也不会好起来,再不会好了。
刚才它穿着偷来的衣服时,你看到它打量着道路,好像在考虑着什么计划,好像它准备好了拖着压在身上的什么东西最后一搏,如今无论什么计划都消失无踪——你意识到,或许一开始它就清楚自己成功逃脱的可能性有多渺茫,只是不管不顾地让自己先动起来罢了。现在,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那股支撑着它的气力突然干涸了。
它看着手中的枪。
你激发了束缚祷言,177像被无形之线拉了一下,可只是几秒后,它又动了起来。你在银链上留下的符文明明比那种念诵的祷言更加强效,它不该还能动弹,它又不是多强大的品种,只是个混血……你猛然意识到自己弄错了方向,混血可能就是原因。越高级的祷言越针对恶魔,对强大的恶魔效果有限,同时对人类完全不起效。177身上属于恶魔的部分小得不可思议,以至于这种符文几乎控制不住它。
你开始往177的方向奔跑,银链只有那么大,能刻印的祷言有限,它只预防177伤人,不妨碍它伤害自己,预防自杀的设施被安置在浴室里。这安排本该万无一失,如果它想死,直接在你浴室里自杀就是,何必辛辛苦苦跑出来再自杀?
177是不想死的。
它拿了钥匙,毁掉摄像头,从浴室走到玄关,打开大门,咬牙顶着畏惧迈出脚步。它在绿化带中潜行,翻墙,偷窃衣服,打量路牌,在这漏洞百出的“放生”活动中竭尽全力地挣扎,像只不屈不挠地撞着铁笼的野雀。从你买下它以来,它一次都没尝试过自杀。
恰恰相反,为了求生,177已经拼尽全力。就像在风雪中抓着峭壁的旅人,最后松开手不是为了求死,只是再也撑不住了而已。
所有事都有一个极限。
你向177跑去,六百米,它颤抖着理了理领口,扣上外套最后一颗扣子;三百米,它给枪上了膛,打开了保险,被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