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看向索尔,巨大的白色北极熊,仍然看着教堂上头巨大的粉红色布条。
「那就……课堂上见。」说些什麽啊,演戏不是你的拿手绝活吗?快啊,快点想!可恶,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要扩增负责写剧本部员的编制,没有好台词你是要演员说什麽啊?我尝试向内心探询,但巨大的空无之中,和我所熟知的一样,什麽都没有。
原来大型动物的泪珠并没有比较大颗,在伤痛之中,我们都是等价的。
上礼拜的课程让我发现,我的了解实在是太贫乏了一些,而且据说这礼拜的会议会讨论游行和诉求主轴的事情。
「这很好认啦,社团教室都在那边很显眼。」
这冲击感真的是天杀的太大了。
我真的觉得我要把绘制点图和印象画派或是素描的技法分开,不是说我的技巧多好,只是因为画到看不出来有点存在的灰幕实在花掉我太多时间了,我的八颗洋葱表皮细胞花了我四个小时啊,这样真的太累了,我又控制不住想要画得很密。
我对这个社会总是有着强烈的抽离感,就像我只是个过客一样,不管发生了多麽严重的事情,都是与我不相关的。在此前提之下,这个场景都能对我造成这麽大的冲击了,那别的动物呢?
「这是怎麽回事,是你搞的吗?」基本上这样是无济於事的,但我现在实在太错乱了需要做一点更加超现实又不合逻辑的事情来平衡这个诡异的状态。半透明的我给了我自己一个满是嘲弄的微笑,然後就消失了。可恶,他真的非常清楚要怎麽激怒我,我很肯定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引起这混乱的源头上了。
北极熊巨大的白色身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换上笑容,问候着其他「小家」成员的样子,这个画面,冲击感太大了。该死的这冲击感实在太大了。
我再次打开浏览器,想在我忘记以前看看上周多元性别认同课堂有提到的诺姆大学社团,诺姆性坛,哈,谐音双关。
这是在开玩笑吧,我是差点笑出来没错,可是这真的是在尝试开玩笑对吧?我迅速的浏览着释宪以及公投案相关新闻。这是,什麽啊?我试着解读新闻留言以及各种讨论的看法,吸收并了解现在的状况和资讯。
我这麽说或许很奇怪,但是索尔看起来,就像是在黑夜中,突然被强光照射到的鹿一样。
今天本来应该是属於所谓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的。
「一起吃午餐吗?」我假装忘记索尔应该是要去参加他们的……小组?还是什麽特别的用词,我忘记了,反正就是教会中午的聚会顺便吃饭的。
「好。」索尔简短回应,便继续走向前,准备过马路。
就像是世界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事情都乱套了一样,但很快就会意识到,错乱的不是世界,是你自己。就像是重力突然消失,让你永恒的漂浮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你用尽全力尖叫,却什麽都听不到;狂乱的挥舞着手脚,却什麽也抓不到。
「啊,不……,呃,今天星期一,我要去参加……我们的小家聚,星风你忘记了吗?」原来是用这麽恶趣味的词啊。我本来还想再说些什麽,但是除了其实我并不知道该说什麽之外,索尔的眼泪就这麽流了下来。
我猜测是因为好奇,我曾经在应用程式上,以显示附近用户的功能发现过索尔一次,但之後就再也没有看过他登录了。我从来都没有详细过问,但我想,现在你也是异乡兽了。
加尔托兰大学附近有四间雷克斯教的教堂,我其实没有深入研究,但应该是分属不同教派的样子。不过现在,他们都放下彼此间的分歧,同时挂着非常巨大的粉红色布条。好像害怕任何动物误会一样,上头还有大大的标语写着「守护家庭价值,维系婚姻幸福」的字样,以及一目了然的公投案简易教学,一号不同意,二号同意。
不行不行不行。我关掉浏览器,用双手按了按眼睛。「出来,我知道你在看着。」半透明的身影从萤幕後头浮现出来,他又使用了我的样貌。
我叹了口气,做了几次深呼吸。潮气容积、储备容积,还有肺余容积……我努力将自己抽离刚刚的状态,准备处理其他代办事项。这礼拜的实验预报,还有打点绘图还没处理。我开始把点图笔的笔芯磨尖,一边叫出实验课时安雅帮忙拍的照片。
我和索尔就这样,站在校门口,看着挂在教堂外的巨大布条。但是说到冲击,我或许不会是真的承受到最大打击的。
惊恐,不知所措,无助,了无生气。
「前辈,你知道综合行政大楼在哪边吗?」西拉雅刚好睡醒,从床上爬了下来。「喔,就从正门一进去就看到了。」他揉了揉眼睛凑过来看看我的萤幕。我完全没有修本部的课程,又十分有路痴的天赋,我不太想要发现自己的天赋究竟有多强大。
两小时以後我揉了揉眼睛,将第一份完成的水绵点图放到旁边以免摸到,弄糊了整个画面。
天空是晴朗的亮蓝色,只有几朵纯白的高积云在上空飘着,校门口椰林大道上头的巨大深绿色叶片,随风摇动,发出唰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