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裂缝,横亘在两人之间,像无法拼合的两个世界。
打完字,又删掉。再打,再删。还打,还删……
“我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世界,谁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认为自己的才是对的,凭什么?”
春节的某个夜晚,他习惯性地从面目模糊的噩梦中惊醒,依然什么也不记得,只是被莫名的情绪笼罩着。
对啊,为什么呢?
他见过工人使用它,只要扣动扳机,钉子立刻出膛,坚硬如柚木,也能完全射穿。
新年快乐,最近混的怎么样?
这一次,梦境的画面却很清晰,延续了他刚刚的回忆。
舒野想,也许会砸到下楼买早点的老人家。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原来,舒野也曾这么绝望过,他也曾想过离开这个冰冷的世
想象着舒野在玩游戏的时候看到他的信息,却连点开也不愿意点开,轻易地划走了……
舒野简单地回了句:“谢谢。”
他想。
什么意思?
而舒野的手机上,是女孩临死前发来的、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他看到了那个被谣言缠身的女孩,从天台的顶端一跃而下,软塌塌的身体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殷红的鲜血缓缓流淌。
他真的好想,再跟舒野说说话,像小时候一样。
——会砸死人的吧?
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撂,气呼呼地掀起被子蒙住头。
话虽如此,他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时针很快滑到了凌晨三点的位置。
舒北宸对着虚空发出了肝胆俱裂的呐喊,却只有一派寂然无声,他的声音无法穿越时空。
少年孑然一身,坐在寥落的星辉下,许久,许久。
当他转身走出玄关以后,灵魂的一部分似乎依然留在客厅里,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格外脆弱的少年。
他没有舒屿那样的耐心,直接翻出舒野的号码拨了出去……
他放下手机,推开窗户,探头向十七楼下看去,朦胧的微蓝天光下,小花园的轮廓如同蚂蚁的巢穴般细微。
……
头看他一眼。
舒北宸盯着舒野五年前发来的这两个字,低垂的额发遮住浓黑的眉眼,光影晦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很想对舒野说点什么,拿起手机,犹豫了半晌,才试探性地发过去一句:
下面还配了一张加了过度滤镜的亚龙湾照片,那片高饱和度的海水,蓝得刺眼。
“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就去看一看这个世界;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所以我来了。三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聊天界面上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他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他摸出手机,点开舒野的微信,上一次与舒野联系还是在五年前。
他向书房走去,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气钉枪,这是上次装修工人来装置物架的时候落下的。
这样不好。
却久久地无人接听,他打了好几遍,后来竟直接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
舒北宸怔住了。
他有多久没与舒野联系了?
舒北宸的心里就烦躁得不行。
舒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再就没下文了。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给惊醒了,拿起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这时,另外一段剧情浮现在舒北宸的脑海之中——
——跳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舒北宸燥乱的神经才堪堪平息了,迷迷糊糊的,再度坠入了碎片般的梦境中。
半个小时过去了,才终于发过去一句云淡风轻的“下班了吗?”
是刚开始不接,后来干脆关机了?
干脆睡觉得了,何必理那个无情的小鬼!
为什么人类可以有仰望星空、希冀永恒的超越,也有将快乐建立在践踏别人梦想之上的恶意存在?
舒北宸向着舒野跑过去,想要夺走那把钉枪,可令他绝望的是,灵魂的力量在渐渐消失,他的速度越来越慢,眼前舒野的身影一点点模糊……
他就那么不受人待见?
不要跳……不要跳……
两个同龄的年轻人,在这黎明降临前的同一时刻,面临的命运却是惊人的天悬地隔。
他猜想舒野可能还在那家24小时便利店上班,想了想,又问:“吃饭了没?”
也看到了晏宁此时正处在飞往三亚的飞机上,翘着脚躺在豪华头等舱的单人床上,用专属的航空网络发着动态——
他默默地盯着这把钉枪,它的形状就如同一把枪,也跟枪一样,只要对准太阳穴射进去,瞬间就能夺走一条生命。
他想,舒野可能是睡了,他不应该继续打扰他,但又怕舒野只是不愿意回他的信息,他记得那小鬼小时候总是三更半夜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