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里的照片已经泛黄，蓝天草原的背景前，是三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三人勾肩搭背，脸上洋溢着笑。
陈起说：“不是‘应该’，根本就是。”
他竭力保持冷静的声音，指指照片上的人，说：“他在哪？这个叫陈山淼的人，我想见见他。”
“没什么要紧的事，”陈起两手抄在裤子后兜里，无所事事地晃着步子，“就是想他老人家了，突然想来看看。”
最左边的人，是林正青，他的长相很好辨认。中间的这位……Lee从枕头上抬起头，仔细地端详了一下。
“Hey，Kitty，don't touch my body。”
杜娟：“不是！我们这儿有监控，监控上什么
猫咪被他兜在手里，两只前爪朝前并伸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无辜又可怜，在他说完话后，弱弱的“喵”一声以示回应，仿佛在说“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一只被噶了蛋的公猫。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跳上了床，毛茸茸的身体紧贴着Lee的大腿，肉垫在他的屁股上踩了两下。Lee放开陈起的手，回手一掏，掏到了一只猫。
“陈山淼啊，”林正青看到照片，神情有些怀念，“是我当兵时候的战友，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秦箫？”杜娟想了想，“我们这里没有姓秦的——啊！”
“原来你爸是中国人啊？”
猫咪歪了下脑袋，没有理他，两只前爪原地刨动，圆滚滚的身体，把床头柜上的物件挤得东倒西歪。
Lee一下子翻身坐起，猫咪吓得一窜三尺高。
陈起说：“老旧公寓楼，正常。”
走廊灯突然熄灭，杜娟惊叫了一声，脚下一个急停，后背撞在陈起和Lee的身上，又是一声惊呼。
这只猫咪显然是个跳床惯犯，像个弹簧一样，刚落地又跳了回来，绕着床沿走半圈，最后蹲在了床头柜上。
陈起和Lee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
“不，”他说，“我现在就要见他。”
林正青，秦长林，陈山淼……
“闹鬼？哈哈，哪儿来的鬼？”
“真的！”杜娟见他笑，不由来了脾气，“就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夜里两三点多的时候，有个阿姨起来上厕所，完事儿了听见走廊上有拖东西的声音，说是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而且她回到屋里发现，家里送来的果篮子，牛奶，榨菜儿，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小护工名叫杜娟，大学刚毕业那年就到光荣疗养院工作了，如今工作两年，才二十四岁。
Lee现在清醒得不得了。
陈起抬起头看向他们。
陈起说：“玉米，下来。”
一个相框倒在枕头旁边，Lee伸手扶起来。
Lee心跳得很快，肾上腺素也在急速飙升，背上的伤口绽开，但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没错，”杜娟又打了一个哈欠，“是有这么回事儿，前几天陈老让我帮他送信去邮局，说是要托花店送什么人白玫瑰。”
不等林正青回答，一旁的陈起就站起来说：“光荣疗养院。”他从Lee手里拿过相框，将照片转向自己，点点头，“这是我爸，你想找他的话，我明天带你去。”
因为出来的匆忙，陈起只在背心外套了一件短夹克，纽扣都没来得及扣好。他这次从部队回来，就带了两套衣服，另一套是常服——现在穿在Lee的身上，他们俩身高身材差不多，Lee穿着正合身。
Lee打开手机的闪光灯，黑暗中亮起一团光：“应该是贼吧。”
“娟儿，咋了这是？”陈起笑起来，“这么大人儿，还怕黑？”
“他有提到过秦箫这个名字吗？”
Lee用汉语问小护工玫瑰花的事。
“不，不是的。”杜娟战战兢兢，“起子哥你不知道，最近咱们这幢楼……闹鬼。”
对此，Lee只能深表同情，他把它放到床边，摸了两下，将它赶下去。
照片下方的战友纪念小字，印证了他的猜想。
Lee右手打了几个响指，走廊上的感应灯一盏都不亮，他目光越过旁边的实心墙护栏，看见楼下的路灯还亮着。“可能是电路出了问题。”他说。
长廊的感应灯，一盏又一盏亮起，小护工捂嘴打了个哈欠：“陈老已经睡了，起子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陈起和Lee本来没有因为熄灯吓到，倒是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给弄得不好往前走。杜娟挤在他们中间，分别抓住两人的胳膊往前拽，仿佛把他俩当成两扇门板，要把门用力关上似的。
好像是秦箫的父亲，秦长林？
“这个人是谁？”Lee指着照片最右边的人问林正青。林正青坐在象棋桌旁喝水，他放下手里的保温杯，眯着眼睛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