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丁总让我拿的黑皮笔记本,不是那天何秘书给他的那个,比那个小了一圈。
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写的数字,我看得不大明白,更别提那个整天惹是生非的高中生了。
他也就是拿在手上翻了一下,就扔进了他的白色皮革运动包里。
我说,“东西给你了,你是不是把摄像机给我,我把该删的删掉?”说话的时候,我看着后视镜中,那个坐在后座上的高大少年。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T恤,一条深蓝色的丝光篮球运动短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带有鲜黄色耐克标志,以及鲜黄色气垫的大码高帮篮球鞋。
最近充沛的阳光和饱和的运动量,让他变得更黑,更壮了,身上洋溢着一股热烈的男性气息,这气息令他那双原本就英气非凡的眼睛,更加锐利起来,他抬起头,也透过后视镜看过来,我顿时有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了。
他开始变得粗厚的声音,像金属刮擦过我的心房,他说,“你他妈急什么!?谁知道这玩意儿是你自己弄的,还是真从丁建平那儿偷来的?!”
我欲哭无泪,说,“我发誓!”
他冷哼一声,满不在乎。
我还要再说点什么,被他粗鲁地打断了,“啰嗦!开你的车!别耽误老子回家吃饭!!”
说完,他拿出那只鲜黄色的耳机,往头上一扣,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开始悠哉哉地听起音乐来。
我只能忿忿地腹诽几句,开车送他回去。
到了地方,他又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在这儿等着!!”便将我困在了原地。
夏天来了,天黑得越来越晚。此时已六点过,晚霞映红了大半个天空。
阿卡迪亚别墅区空气里飘荡的饭菜香味儿,让我肚子呱呱直叫。我坐在车上,郁闷地抓着半瓶矿泉水,往肚里猛灌。
还好,这次我等的时间不长。
没到半个小时,这小子就出来了,带着满脸怒气。
我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大点年纪,脾气怎么会如此暴躁!?连和家里人的关系都搞得这么僵!!上次我来接他,他出门也是火气冲天;在丽豪的那天晚上,他打电话也是不愿回家过节。可真是个叛逆的家伙!!我看着用力关上后门,坐回后座上,在“呼呼”出气的少年,暗想。
按照他的命令,我把他送到了泰拳俱乐部,然后自己在楼下吃面。
吃到一半,就接到了丁总的电话,他问我是否和隆少在一起?在什么地方?我如实回答,他又说,你看着点他,别出事儿,毕竟,他父亲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
我想,丁总之所以要招我为奴,可能更多的是为了让我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吧。我脑中又浮现出何秘书把笔记本交给丁总时的讨好表情,以及丁总一脚把他蹬飞的画面,心里掠过一阵悲凉。
这世上没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也没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坏。
吃完面,我老老实实地上楼,坐在泰拳俱乐部的休息凳上,看那个暴躁的少年打拳。
他又在虐那个沙袋,那个黑色皮革的沙袋像只倒挂的海豹,厚重而富有弹性,在他的拳打脚踢下,正发出“嘭嘭”地哀鸣。
隆少一定把它当成了仇敌,因为他咬着牙,英气的眼睛杀气腾腾,他每一次的出拳出脚,都使尽浑身力气,仿佛要一击致命。他赤裸的上半身肌rou随着他的动作,一股一股地缩胀着,混着汗水,像只困兽。
也不知是谁,把这么一个家世显赫的阳光少年变成了暴虐的恶魔。
看着这个处于极端情绪中的家伙,看着他写满泰文的黄色短裤上浸shi的汗渍,看着他踢得绯红的脚背,我不由产生了一丝同情。
不过,这丝同情转瞬即逝,我质问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他?!
显然,我没有。我没有资格去同情一个把我踩在脚下百般侮辱的人!我真正应该同情的是自己。
我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少年疯狂地发泄,直到他Jing疲力竭地倒在塑胶地板上。